虽然花鸢知道,如果她就此止步,那么她可能就真的得止步于此了。她身上的力量早已经在不断地衰退了,现在只剩下了一丝丝残渣还残存在她的身躯之中,已经十分的微弱,几乎感觉不到了。即使下一刻她还想再做什么努力来完成自己的志愿,恐怕也不再会像之前那么容易了。但就算清楚这些,她也仍然没有再这最后的时间里做出任何相关的事情,这句话给她的内心带来的震撼,要远比花鸢对于实现这一份志愿的渴望要强烈许多。
这一片落雪把花鸢拉回了那或许只是不久之前,却又像是恍如隔世的景象之中。那一音一语,容貌与动作仍然回荡在花鸢的脑海中,即使她们已经全部,从任何角度,任何意义上都消失了,只剩下了花鸢一个。但她们却也永远不会消失,因为她们全部都会永远留存在花鸢的记忆当中,绝不会褪色分毫。
花鸢并不会忘记那个景象,不会忘记那个把她的手拽下来的人,虽然那似乎也像是一件已经过去了许久的前事了。
……
在那一片呼啸如同站在呼吸口之前的花鸢,完全能够感觉到一种淡淡地吸引力正在她的头顶缓缓地引导着她的身躯,让她有一种想要脱离脚下所踏之处的感觉。这种引力并不强烈,但是在一片柔和之中却也十分的突出了。
“呼——呼——”花鸢的周围终于响起了一阵一阵细碎,却也是久违的呼吸声。虽然这种呼吸声并不代表着任何呼吸的意义,只是代表着一种意识的状态。
供奉们一个接着一个从那一幕幕她们自己的景象中走了出来,从她们身上闪烁的光芒可以感受到她们的虚弱与衰竭,但至少,她们到底是没有彻底迷失。
花鸢再一次抬头,看向了那难以描述的天空。那种仿佛悬于天空的那种吸引力正在慢慢地变得强烈,并且稳固。即使隔着如此的遥远,甚至连意识都可能并不停驻在同一个层面,但花鸢也一样能够感觉到云水在另一侧所做的巨大努力。
当然,她更清楚的是,云水的这种努力尝试恐怕并不能维持太久。即使是花鸢自己也并不了解在这不同的阶层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关系,更不用说云水这样只是用感知替代认知的情况了。但无论如何,这堵墙正在被慢慢的推开,所以留给花鸢的时间似乎也并不太多了。
花鸢并没有对着周围的人多说什么,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继续朝着这一片浓雾的中央走去。这一回,倒是没有更多的东西来干扰她们了,这些雾气似乎也变得有些死气沉沉,不再拥有着原本那种旋转、跳跃的活力,而是仿佛遭遇了一种沉重的挫折,变得收敛了不少,几乎完全的凝滞着,好像变成了一块块泥土。
花鸢继续朝着浓雾的深处走去,在她眼前的是一颗晶莹剔透水晶,看上去就仿佛像是一滴泪水一般。但是,这里却没有任何的出路,花鸢用自己视线的余光扫视了一下她身后的供奉们,果不其然,她所见到的都是或多或少挂在脸上的疑惑。
但花鸢却并不惊讶,这样的景象甚至都激不起她的一点兴趣。花鸢早就知道了,这个地方根本就不是出路,或者说,原本就没有出路这种东西存在。但是,她也并不觉得供奉们会撒谎,就算这可能是因为过大的重压而产生的某种臆想,也不会每个人都精神崩溃,都用相同的眼光看待这迷雾中心的世界。
的确有一样东西存在迷雾的中心,就是这一滴仿佛泪水,悬空而剔透的液体。在清楚地看到它的瞬间,花鸢就明白了这就是自己在此所寻找的东西。甚至也可以说,这是花鸢一直以来都在寻找的东西。
虽然这样东西也完全应正了一个花鸢很难去面对的事实,让事实变成了眼见为实。虽然这样猜想早就已经在花鸢的思维中形成了,从最初的担忧、看到大河之心时所进阶而成的猜想,听到供奉们所说的话之后联想而得的事实,直到现在的眼见为实——无论花鸢原本的愿望如何,大河的确已经无药可救。
这种病态,仿佛癌疽一般,已经完全融合到了大河之中,甚至可以说,大河本身就已经在这种漫长而强烈的影响下而变异了,它早已不再是花鸢印象之中,所期待所思念的大河了。而是变成了一个完全朝着死亡奔涌而去的形体。而想要根处这种影响的唯一方法,就是连同大河本身来一起毁灭。
花鸢并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多少,但这样的事情她肯定是做不到的。但是,在模糊的感知中,她知道大河并没有彻底的湮灭,尤其是当她沉入水中,大河甚至还滋补着她的躯体时,她就明白在大河的深处还留存着一种值得她去寻觅的东西。
这一滴大河的眼泪就是花鸢的一切珍视之物所凝聚共生之物,这或许原本就是这世上的最后一滴真水了,但对于花鸢来说,这一滴明珠的价值并不仅仅在于它本身的珍稀与高昂的价值,而在于一种心意相通。在花鸢看来,她一直寻觅着的,也正是一直在等待着她的东西。或许,不仅是她选择了大河,大河也选择了她。
花鸢缓缓地伸出右手,张开手掌,慢慢地把手靠近那面前悬空的水滴。这一滴水看起来并不小,约莫也有半个手掌的大小,但是和整条大河相比,它却显得有些太过渺小了一些。花鸢缓缓地将自己的手掌环绕在这滴明珠的周身,然后慢慢的收拢,将它握在了手中。
一股幽秘的荧光渐渐地从她的手中散发而出,然后仿佛存在着实体一般从花鸢的指缝中溢出,慢慢地朝着周围散发出去。这一股颜色甚至已经影响到了她的双眼,连她的瞳孔似乎都稍稍染上了一点这样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