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鸢感受着周围那奔涌着的一切,她已经无法去分辨那究竟是元素,还是能量,还是真正存在的现实了。或许,这原本也的确是无法分辨的事情。
这是花鸢头一次真正的投入,真正的接触到这样的大地,这样的天空和这样的现实。这并不是更接近了这个世界本质,反而更像是更加脱离了这个世界,离着世界更加的遥远。在某一个瞬息的时间里,她感觉自己甚至成为了一个书画家,可以在名为世界的白纸上用那被称作天空、大地、水滴、岩石、土壤甚至于一切存在形式的名词所构成的颜料,用那由她的心意与她的情绪所构成的笔杆,肆意张狂的书写一切。她不用了解这画笔究竟是从何而来,也不需要了解这些多彩多姿的颜料究竟源自何处,她只需要做这个动作就可以了。
虽然这样的体验只在花鸢的心头稍稍停留了这样的一瞬间,但是却绝非是虚幻,而是实实在在的有了显著的功效。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而澄澈,在这一个瞬间,一片以不可尽数的元素与现实之物所压缩并存而成的光幕已经牢牢的附着在了她的身体周围。这一片光幕已经无法用任何现有的魔法知识、元素构成理论才进行解释了。这一片光幕仿佛生来就已经如此,不受任何的构造、任何学说与理论的限制与束缚,就如同那一片隔出了两片土地的魔光大幕一般,没有任何人可以去解释它的由来,它只是存在。
这是一个难以用言语去形容的契机,即使在曾经最危机,连性命都已经结束的时刻,花鸢也不蹭靠着自己接触到它。但是,现在在大河之心上,怀揣着更清明心绪的她却意外的在坠入大河之心前触碰到了这一片全新的领域。
这一片光幕并没有隔绝花鸢与周围的一切,它并非是屏障,而仿佛变成了花鸢存在的一种延展,反而还能让花鸢能够更好地了解到她周围的一切,周围的世界。现在,她的感知不仅仅存在于皮肤、皮肤之下的神经和她的大脑之中了,而是完全扩展到了这一片难以言喻的光芒中。光芒给予了她新的感官体验,给予了她前所未有的清晰感。在这种全新的感官体验中,冷热痛这些存在于精神与肉体之中的感觉似乎都已经离她远去了,并非是她屏蔽或者不再有这样的知觉,只是这样的感觉已经不再会在她的身体中反馈,而是变成了一种反应,演化成了一种知识。她知道,当接触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她的身体现下出现了怎样的反应,但是却完全没有对冲引流到她的情绪当中。
身体,感知与情绪似乎已经完全被隔离成了几个区块,互相之间不再有任何的干扰,而是无比清楚地互通与流动。花鸢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了大河之心中,但她还是头一次如此清晰,如此明白的感受到这映夜河源头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她也比起之前更加真切的,没有一丝遗漏的感受到大河的狂野,大河的痛苦,还有大河的悲恸。
大河之心的每一滴被她接触水滴,仿佛都在颤抖,都在控诉着大河的情绪。它们因为恐惧而颤抖,也因为痛苦、因为绝望而颤抖,如果它们有生命的话,那么它们全都已经步入了濒死的苟延残喘之中。黑暗,扭曲侵蚀着大河的每一滴组成,仿佛恶疾一般扎根在大河里面,这种恶毒已经与大河融为了一体,无法挽回,也无法拯救。
花鸢只感觉到一阵阵的悲凉与哀恸,既源于她自己,也源于她周围的大河。她的感知仍然在大河中延展,沿着这一缕缕缠绕的黑暗朝着大河之心中不断地深入。
不仅仅是花鸢在深入黑暗,黑暗也同样在这一刻正在深入花鸢的身体,也包括她被隔离的意识与感觉之中。这种腐蚀并没有特定的对象,它可以接触到一切它所触碰到的东西上,然后立刻毫无阻碍的深入到其中。花鸢能够感觉到周围的水流正在挤压着她的身体,正在不断地的流转,碾压着她的身躯。这水流并不温柔也不酥软,反而显得很是坚硬也又是很有力,如同一条条锁链一般搭载在她的身体上,带来的只有一份份沉重的负担。
河水的腐蚀要远比花鸢曾经所想象过的更加严重,而这在这大河之心中,这种侵蚀几乎已经无孔不入,甚至没有一滴水珠能够逃过这种腐败的入侵。甚至,单纯从两者的存在来看,这里甚至很难说成是被腐蚀的,似乎其中的腐败与黑暗早已经比承载它的源头发展的更快,更多也更强了,这甚至已经不算是喧宾夺主,而是本末倒置。这个地方现在并不是大河的源头,反而更像是一切腐败滋生的源头。
花鸢的头脑中有一个十分清楚的意识悬挂着,在这一片浓郁的幽暗之中,她的身体其实并不能够待的太久。在一切都按照花鸢自己的计划,自己的想法顺利进展的时刻,她却意外的发现了一件她不曾预料到的事情。没有意外,也没有多余干扰,但偏偏是花鸢自己身上出现了一个问题。
虽然花鸢也不甚清楚自己究竟触及到了什么,但即使如此,她也清楚那样的视界显然也不是大部分现存者可以给予解释的,显然已经那是已经越过了某种未知的,一直压抑着认知的隔阂。但是,花鸢却忽略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她忘记了,既然她踏入的是一个前所未见的领域,一个即使旁人终其漫长生命的努力也未必能触碰到其中分毫的边际,甚至是难以一睹其中风景之处,那么她也势必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与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