烁一边呼吸着有些冰凉的空气,一边跟随着大祭典的游行队伍朝前缓缓的前行着。他伸出了自己的手,朝着面前的空气随意地抓了一下,然后摆回自己的面前,缓缓地打开自己的手掌。与他想象的一样,他的手掌中挂上了几颗古怪的水珠,似乎空气之中的潮湿都已经被他凝聚在了掌间。
烁只感觉自己的胸口与肺部一阵阵的发寒,今天的祭典有太多不寻常的地方了,其中许多的不寻常之处甚至还不是烁能够在主观上去把握的事情。比如现在烁的双眼落下的地方,他头顶的天空。
现在,烁头顶的天空只能用纯粹的阴郁来形容,一片一片乌黑的云已经完全凝聚在了一起,没有在其中暴露出一丝一毫的缝隙,让阳光完全被屏蔽在了这一片乌云之外,完全与这里的大地相隔离。这片黑云一直都笼罩在烁的头顶,而现在,它已经蒙蔽了烁的心灵。直到烁已经离开了云家宅邸很长的一段距离之后,他才终于发现了这一片黑云的古怪。这一片漆黑,前所未见的古怪云雾似乎并不像是他原本所猜测的那样,只是和云家宅邸昨天所出现的变故相连那么地简单而已。这一片黑云似乎一直都伴随着他,或许是这个庞大队伍中的其他人,最浓郁,最极致的黑暗之处,一直都跟随在他的头顶,跟随着这个游行队伍的前部。
游行队伍的两边都是正在驻足观望的人群,这些人都是属于这片土地的一份子,都在尽情的表达着自己作为大祭典参与的一份子与受馈的一份子所应该表达的欣喜与开怀。他们在欢呼,在舞蹈,在呐喊,抛洒着一些用作装饰的闪亮物品,让整个游行的队伍看起来仿佛像是沐浴在一片五颜六色的雨幕之中。然后,这些夹道欢迎的人会高兴的加入游行的队伍,并入这队伍的末端,将整个队伍延展的更加悠长。
但烁却丝毫没有往常的体验。今天,这里的人,他们所做的一切动作其实与往昔的大祭典也并无任何的区别,但偏偏就是这相同的动作放在现在这样的环境中,似乎出现了截然不同的判断。至少,在烁的眼里,这个大祭典的队伍,游行的队伍,似乎染上了一种不可褪去的颜色。
曾经的那些大祭典仿佛像是出嫁的婚仪,所有人都在呐喊,都在舞动,然后作为女方家里的一分子加入到这个队伍当中,共同分享着其中的喜悦。那是值得欢庆,值得喜悦的事件,或许连周围的环境也是如此,太阳总是高高的悬挂在天空之中,倾洒着它或许热烈,至少温暖的光芒。在这样的光芒下,虽然未必能猜透所有人的心思,但人们的心思也能够被同化成祝福与期待这样简单的词句。
但现在,烁却总觉得自己似乎更像是一个葬礼队伍的领路人。他对这件事情毫无期待,只想早一些结束而已。甚至,在内心的最深处,烁甚至有那么一丝想要逃离这种压抑的想法。周围的人一个个仿佛都蒙上了一层难以看透的面纱,遮掩着他们真实真切的想法。烁的眼睛在他周围的这几个人身上瞟动着,却完全得不到任何的回应,也得不到在他自己的心思里所期盼得到的画面。虽然这个游行的目的似乎的确更像是一场葬礼而并非是婚庆,但是这种气氛却很不正常,而且也并非是烁可以依靠着什么命令,什么动作就足以扭转的。
烁看不明白云清在想什么,烁只能从他那张漠然冷淡的脸上看到一种古怪的沉重感与困惑。但即使看出了云清的情绪,烁也依然琢磨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至少不应该是和自己有关,虽然他们在不久之前才发生过一些互相之间的冲突。但其实,像之前那样的冲突并不算很严重,烁给予云清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上都造成过比这更加严重,更加剧烈数倍的伤害,而云清却从来都没有表现的像现在这般,好像真的被打击到了精神的深处,显露出一种失魂落魄的感觉。云清的态度本来就已经让烁很疑惑了,无论他与这个供奉究竟存在着怎样的关系,怎样的联系,他似乎也都不至于在自己的面前表现出如此悖逆的模样,这与云清一直以来的认识有着巨大的差距。但时间紧迫,已经走在路上的烁也不可能知道这个原因了。
说到供奉,这个供奉的古怪就更明显了。花鸢,她与往昔的岁月中烁曾经见到的那一个个供奉都不相同,她似乎显得太过……诡谲了。烁甚至一时间都找不到什么太好的词汇来形容这个少女,他的确不太了解这个少女,而这个少女似乎也在他的面前表现足够“克制”。虽然这个词用在他们之间存在的这种关系里似乎显得有些太过尴尬了,毕竟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情。
但是,少女的确在刻意地维持着那种无知的形象。虽然烁与这个供奉的接触也很少,但是在烁的面前,她尽力地在表现着一种独特的安静与平淡。但烁却看得非常清楚,这只是一种伪装而已,虽然他并不了解花鸢,也不了解少女的心思,但是他却依然可以看到,花鸢在一些事情上那近乎顽固的执拗,这种执拗甚至不一定是从她的身上表现出来的,还能够转嫁在其他人的身上。花鸢一直都在隐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而烁甚至摸不到这个秘密的边缘。但烁虽然有点忧虑,却并不恐惧。毕竟,花鸢如果还需要伪装与隐藏什么,就说明在他们两者的关系中,烁依然占据着上风,占据着更有利的位置。而花鸢无论在做什么,至少她现在也仍然照着自己预定的轨道行走着,没有任何的脱离。但她身上的一切,却真有些让人烦忧。
而在花鸢的边上,还有一个更让烁烦忧,甚至已经烦忧了许久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