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云清很快就有些后悔了,当这个低头盘坐在门口的身影抬起头的时候,云清突然陷入了莫大的恐慌。
这个身躯的面容是烁,他一脸冷峻与暴虐交织在一起,牢牢地盯着云清。这种表情,正是烁在享受着杀戮与虐待的快感时,才会流露出来的扭曲表情。更让云清恐惧的是,在烁的身上,那一片光芒竟然也凝聚在了一起,显现出了一个人的模样,似乎还像是一个有些娇小的女人。而这个身影显然也很痛苦,她的脖子正的烁伸出的手紧紧地攥着,而她的胸口也已经被这个烁另一只手所穿透,心脏已经被牢牢的抓住。
这个时候云清的观察力倒是变得无比的机敏,他已经发现自己越靠近大门,这个烁的手就捏的越紧,捏的越用力,而在他手中由光芒所组成的云水也挣扎地越猛烈,越徒劳。但云清的身体却已经停不下来了,他就这样直直地朝着大门撞去。
云清,毫无阻碍的穿过了楼房的大门,这些果然都不是真实的,却比真实的存在更进一步的激发出了他精神中那些沉睡着的阴霾。
云清从这不怎么美好的回忆中脱离了出来,虽然景象都是想象的,是虚幻的,但带来的那种感觉却是真实的,是难以磨灭,仍然在他的身躯中回荡着的。尤其是这些发生的景象本身就是云清所不愿意体验,甚至都完全不愿去想象的事情时。
云清抬起了自己的手,看着自己的手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手掌上已经刻上了许多代表着衰老的刻痕。云清也不想再与烁做什么辩驳了,即使花鸢根本就不是一只强壮的绵羊,而可能是一只白羊圈中的黑羊,甚至是披着黑羊外衣的狼,似乎也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烁的话是正确的,如果不是花鸢,那么这个人就会是云水了。
可以说,云水一直都是烁所觊觎的对象。当然,这并不代表烁对于云水有着什么特别的情感,而是因为在很久之前,云水也曾经被烁当作是供奉之一。而现在看来,在这样一段漫长的岁月里,虽然再没有人提起,但无论是云清还是烁,他们谁都没有忘记这件事情。云水或许才是最适合祭典的供奉,只是这些年来,一直都有其他人替代了她的位置。
大祭典是一件太重要的事情,所以烁也为大祭典留下了一道后门。云清丝毫不会怀疑烁会按照他的想法来做事,如果说花鸢身上真的出现了什么意外或者问题,那么烁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让云水来替代花鸢的位置。
这更不是一种能够被云清所接受的发展了,所以云清只能保持着他的沉默,默默的看着一切的发生。云清并不太清楚这一次祭典,他究竟将扮演怎样的角色,他尽力的想要顾及到一切,顾及到所有人,但现在,他却有些茫然了。
云清陷入了一种好久都不曾出现过的深沉思考当中了,周围原本就有些安静的声嚣也都渐渐地离散了,渐渐地离他远去,云清沉湎在这种如同隔离一般的心情中,缓缓的品尝着这种需要慢慢品尝,才能品得其中滋味的苦涩。
他站在一个抉择的岔口,但是无论是朝哪一边走,却似乎都是已经被他预见的悬崖。一边是一片混沌的废墟,他现在所得到的一切,所创立得到的一切或许都将被毁灭,都将如沙塔般倾倒流散,再没有复得的可能;而另一边,则是一片难以言喻的凝固黑暗,那是云清无法想象的黑暗日子,如果失去了云水,别说他的世界将会失去光彩了,云清的世界就将会变成一团漆黑,他自己也将成为这一团漆黑的一部分。无论是哪一条路,都不是云清愿意踏上的,只是他现在也没得选择。
“世事总是难以预料的,而我们能做选择也往往与想象中的不同。”一个行字忽然浮现在了云清的识海当中,似乎像是有人在他的耳边低语一般。
云清抬起头,看到花鸢正在云水的搀扶下,从屋子中慢慢的走了出来。刚刚那对云清来说可以算得上是群魔乱舞的屋子现在似乎显得很是平静,里面的一切也都安然如常,仿佛云清的那些感受是全然的幻想。
但那些景象或许是虚假的,感受却不会,虽然这幢楼房平静如水,但是在云清的视野中,却多出了一些东西,一些招惹了他全部注意力的东西。
一个看不出外表与形态的能量笼罩在这屋子之外,十分的辽阔,十分的巨大。云清的眼睛在闪烁着,他得到了一个让他难以相信的结论。并非是他看到了什么虚幻的景象,也并非是这个屋子中的物体遭遇了什么魔法,而是这整一栋屋子,似乎都已经被某种他不曾了解到的力量所同化了,这原本绝无可能存在生命的物体此刻却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生物,正在疯狂的嘶吼,呐喊。
花鸢与云水正朝着云清走了过来,她们两个的面色倒是无比的轻松,完全看不出一点祭典前的紧张感,反而还好像是去一趟郊游一般,携带着星星点点的喜悦。
花鸢的盛装似乎很合她的身材,仿佛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合身。虽然早就已经知道了,但是云清的心头仍然再一次浮现出了这样的想法,花鸢的确是完美的供奉。尤其是花鸢现在的神情,与云清现在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花鸢现在是满面的自信,欣然,仿佛是正要盛装出行的游客;而云清则是一脸的扭捏,衰弱,仿佛他才是那个将要奔赴刑场的人选。
“在真实的世界里,我们要做的选择往往不是在一件好事与一件坏事中进行抉择,那样的选择实在太简单了,根本就不需要任何的力气,也不需要任何的头脑,谁都会选。”花鸢突然在云清的面前开口了,她正对着云清,显然是在对着他讲话,“更多的,是在一件无比恶劣的事情,与另一件有些恶劣的事情里抉择,在背负更多的愧疚还是更多的罪恶中抉择而已。不知道,如果轮到你,你会怎么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