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典也成了对于这里所有人来说唯一而特殊的一天。
或许并不是真的用来庆祝,而是用来发泄,用来宣泄那些积攒在心头的苦楚,积压在情绪上的阴郁,叠加在身体上的重负。在这一天,所有人都可以放下手头上繁杂劳碌的劳务,加入到这一场狂欢之中。这本不应该是权力者喜欢看到的状况,但似乎这个地方的最高权力者,烁,也完全没有要阻止这种情况的意思,似乎他也乐于让一切情绪,一切的宣泄都集中在这个时刻。逐渐地,这个大祭典的形式也被大部分人所接受了。毕竟,大祭典是实实在在地惠及到了这片土地的。这里的土地的确在逐年的恢复,这里的粮食产量年年都在增加,而且可以种植的粮食也渐渐地增加了,变得越来越丰富。而在这些年间,似乎如有神助一般,这里竟然开采出了一种全新的资源,而依靠着这个,他们还稍许地扩展了一些既有的土地,朝着北边推进了几分。一切似乎都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着,而烁也机智的把这些优秀的结果都归结到了这仪式上,更是让这大祭典的参与者变得更加狂热,更加的坚定。
虽然云清也不知道,这种疯狂的仪式究竟有怎样的作用。但是换作是以往的大祭典,他应该穿着华贵的礼服,在游行队伍的前端,毫无压力的引领着整个队伍。他应该会一身轻松,因为至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他都不可能会再需要因为这件事而去做下这样的罪孽了。在结束之后,云清可以回到这巨大的云家旧邸,享受着原本可能是三五个人共用的奢华厅堂,吃着或许是只有在上一次的大祭典中才能享受到的食物,虽然未必会能让人果腹,却肯定有一番特别的风味。而他的妹妹云水,也会伴随在他的身边,与他或是沉默地享受着这样一小段难得安稳的时光,或是能依偎在他的怀里,低声咕哝着一些碎语。
云清还可以在长久的积弱之后,得到一个放空自己的闲暇,或是依靠着座椅,或是躺在卧榻上,能够闻着周围那点燃的香料,沉浸在曾经的旧梦之中。在那个梦中,云家依然枝繁叶茂,并且还鼎盛一时,而他还是云家那个最尊贵的少家主,他的父亲母亲,仍然尊贵,受到着周围人无限的尊敬与追捧。大祭典筹备的过程固然有些令人不齿,但这个结果,却也是云清期望得到的,也是他喜欢的。
可是现在的云清,只能够目视着这个他曾经的身影了。尤其是今天,云清完全没有找到一点过往的感觉,他只感觉到全身上下都在发凉,别说精神被这几天以来连番的折磨压制到了一个不能再低的低点了,就连身体都真的要被“放空”了。他甚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能活到现在的,他的全身被从未见识过的毒素彻底浸透,而他身体中大部分的鲜血应该也已经被完全放空了,几乎没能留下多少。原本,他早就该因为全身肌肉的萎缩,或是器官的衰竭而暴毙了,但是偏偏有一种特别的能量替代了鲜血的作用,极其勉强地维系住保持住了他身体的完整,没有让他直接面临死亡的命运,还在医生的帮助下,勉强让自己活到了现在。
云清其实很想休息,他觉得现在,自己如果在意志上出现了那么一丝的疏漏,那么他可以在任何地方就地睡着,而且应该可以睡上几天几夜的时间,用来补足自己身体上的缺漏。虽然他从来不会相信什么神鬼之说,也不相信除了现实之外有什么超越现实的东西可以左右事物的发展。但是现在,在精神临近的时候,他却总觉得十分的不安。
就连天空都仿佛在配合着他的心情,整个天空与以往的大祭典都不一样了,显得阴沉沉的,看起来随时都可能要落下雨幕,却偏偏一直没有,而是保持着现在的模样。黑色的云凝聚在一起,压在了这一块土地的头顶。
下雨本应是稀疏平常的事情,但是放在这里却就变成了一种难得的异相了。这块地方不知道是因为过往战争的影响,还是因为埋葬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在这里那么多年的时间里,云清还真的从来在云家宅邸与大河之心上见过一滴雨滴,这个范围并不算大,在往外延展一些,倒也会飘落一些雨滴,也并不是什么太了不得的事情,不会影响到那些普通的住民与植物的种植。但是现在,这明显代表着雨滴的云朵的确正正当当的压在了云清的头顶。
云清的感知与反应都在朝着冰点跌去,他的眉头紧紧的皱着,他的双目落在面前的这个少女的身上。一切都源于这个少女,这个供奉,这个不仅与以往的供奉完全不同,而且根本就不能当做一个供奉来看待的人,花鸢。
虽然有关花鸢,她的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云清从那个人口贩子的手中得到了他想要的“供奉”,而这个“供奉”也的确符合一切需要的条件,无论是她的年龄,她的身体还是她的纯净,甚至还超过了几分,她的气质与精神,都不是往日的那些寻常供奉可以相比的。而花鸢也的确是通过这个“供奉”的身份,才来到了这个地方。
但花鸢显然远远超出了云清的预料,花鸢已经在云清的面前展露出了无限的可能,她推倒了她这个身份的一切。她来到这个地方,显然不是为了成为大祭典的供奉而已,她带着云清去了一个连云清都不知道的云家秘地,她头脑中的知识似乎也已经远远超过了她这个年纪所应该有的存量,可无论怎么去调查,对于花鸢,他所能得到的唯一结论,就是花鸢出生在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甚至可以说是落败的映夜河岸的家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