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出发了吧。”一个声音回荡在这有些空空荡荡的房间,甚至隐隐之间还有些模糊的回声在这个房间里来回的漂泊着。
迎着这个问题的是一阵窸窣翻滚声,一阵仿佛翻箱倒柜才会发出的混杂声响之后,才有另一个在房间中的声音回答道:“不用着急,时间还长着呢。这个地方,也没有人会比我醒的更早了。”说完这一句话,这个男声也不再发出一个多余的字了,但是这个房间里的声音却并没有停下,一阵阵更加琐碎的摩擦声如同细细的风声一般在这个房间中一阵阵的响动着,持续了一阵才渐渐地消褪下去。
“你已经办过这么多次了,怎么好像还是一副不熟悉也不熟练的模样。烁,怎么在你的眼里,我没有看到一点自信和强大,反而只看见了怯懦与软弱。”第一个声音突然严厉的说道,“怎么了,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对于这样的指责,烁倒一点儿也没有像平时一样清楚的展露出他的脾气,反而显得很温和,连讲话都有些轻声细语:“这次可不一样了,大师。这次的供奉,总是让人放心不下,让人很担忧。”
“哦?这可不像是你嘴里会说出来的话。”被叫做“大师”的人继续开口说道,似乎在他和烁之间,存在着一层非比寻常的关系,他也显露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言语中带着的教训也要多过关心,甚至还带上了一串阴冷的笑声,“嘿嘿嘿嘿……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露出这副表情,看来你的担忧还真不小啊。既然你不赶时间,那可以说说看啊。”
烁抬头,看向了他嘴里称呼的“大师”。不过,他的双手也并没有停下,而是摸出了一双他刚刚翻箱倒柜才找出的一双手套,十分迅速而熟练的套在了他自己的手上。然后他走动了几步,伸出手在一个黑得摸不着东西的地方狠狠地拍打了几下,才让这个房间随着他手上的动作而逐渐地亮了起来。在这个房间变得稍稍亮了一点之后,烁才把他这双受到了完全保护的手左右分开,放到了他面前大师的肩膀上。
虽然在言语上饱受尊敬,但是大师的模样实在没有一点担得起这个称呼的地方。大师坐着的位置也的确居高临下,不过看上去似乎也并不是他自愿的。烁所称呼的“大师”被几根铁链牢牢的绑在一个锈迹斑斑的铁制座位上,他整个人都耷拉着,身下的一片地方要比周围的颜色稍许更深一些,显然是被打湿之后又干燥,干燥之后又打湿,反复了许多次。而大师的身体也完全的赤裸着,让全身的皮肤与血肉都暴露在空气之中,没有任何的遮掩。只是,他身躯上的皮肤也很难说成是人的皮肤了,而更像是一种五花八门的大合集。
只是,这样的合集不仅没有让人感觉美妙,反而看上去就令人作呕,显得无比的扭曲与恐怖。同样是猪肉,牛肉与鸡肉,如果很好的规划,充分的利用,那么就可以做成一盘美味佳肴;但同样也是猪肉,牛肉与鸡肉,如是单纯的混杂在一起,那么最后端出来的也只能是令人作呕的一盘杂烩,不会有任何人对这样的一盘菜有什么兴趣。
而大师的身体就正是如此,虽然每一个部分单独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太独特,太难以理解的东西,但是拼凑在一起,无论是给予感官上还是精神上的冲击似乎都有些强烈了。大师的右臂上面好像长着一片接着一片仿佛鱼鳞一般的鳞片,而且很明显的带着一股腥臭的仿佛像是被晒干了的海水一般的气味。这种异变也沿着他的手臂,一直延伸到了他的面容上,大师的右眼眼眶中放着的已经完全看不出是人类的瞳孔了,他的眼睛凸出,完全没有一点眼白,整个瞳孔显得很圆润,却没有了一点灵动的感觉,变得毫无生气。而从大师的左手看去,则显得更加的残酷与不幸了,大师的整个左手臂上连一块完整的皮都看不到了,他的整个手臂上都是起起伏伏,密密麻麻连成一片的血泡,每个血泡都膨胀的不像样,比早就该炸开的大小还要更大上了几倍之多。而在这些血泡中,似乎有着一些小虫子寄居其中,在半透明不透明的血泡之中来回翻腾爬动着,而大师的左边脸庞也总算是显得正常了一些,虽然眼眶周围仍然挤满了血泡,但好歹还没有被污染,没有变成其他生物的组织,还能勉强看出这是一颗人的眼睛。
不过,大师的身体可就更加的显露出残酷的模样了,他的上身皆是凹凸不平,分化成一块一块的干枯图形,上面的裂痕清晰可见,一道一道分布在他的躯体上。他的上身已经一点也看不出有血肉的模样了,反而像是一块频临死亡,破碎难合的树皮。而且,他的身体相比于人的躯体,倒真的更像是一颗常在阴暗湿地的树木。他身躯的表皮不仅满是裂痕,而且上面还真的鳞次栉比地排列着一串像是蘑菇,菌类的植物,看上去甚至还郁郁葱葱,仿佛这位大师的身体要比那些土壤要让这些植物们舒服的多了。
只是,这些都是在大部分土壤上完全无法生长的吸血菇,只有在那些战场的遗址,或者沉淀了大量腐尸与血肉的沼泽之中,才会偶尔生长出这样的植物。但如今,大师的躯体却成了培养这种珍贵植物最好的土壤,他的身体孜孜不倦的提供着养分,滋养着这种阴毒的植物。而大师的下身就更不用提了,他的双腿全部都已经化作了和这底座黏合在一起的朽木,从他开始讲话直到现在,连一点微渺的动弹都不曾出现过,完全僵在了远处。
不过,烁倒是完全没有对大师的模样显露出任何的表情,对大师身上的珍奇植物也一眼都没有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