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太古怪了,无二感觉自己的心头现在充满了疑惑。她早在释放魔法分明感觉到了那个灌魔行尸身体中有一股不属于她知识范围的魔法力量,一种坚固,运作方式与普通的精神魔法完全不一样的东西。她原本以为驱动这些行尸会是类似傀儡的魔法,用一个核心的魔法来驱使它们的动作,但是这些灌魔行尸体内的元素却像是食物中的营养,水份,只是分散得渗透在这些躯体之中,发挥着它们的作用。这并不是寻常的魔法驱使物那般的原理,而更像是一种激发潜能的辅助魔法,只是它的对象是这些已经死去的人而已。
虽然在这种时候,她能控制局面已经是奇迹一般的行动了,但她却仍然没有一点放松,她的眼光落在这些灌魔行尸残留的碎块上,而手也一样在不住地哆嗦着。
她并不畏惧,但是精神却紧绷无比。很显然,这些灌魔行尸不会是凭空跑出来的,显然有一个始作俑者。能一下子放出那么多强大的灌魔行尸,而且还操纵自如,甚至用上了完全超过无二知识的魔法技巧,那么这个背后的人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虽然无二一时间有很多猜想,但是却又模糊而毫无头绪,但显然对方的能力已经强大到了一定的程度了,至少应该是她对付不了的程度。
无二的确猜对了。
一个身影有些缓慢的从一片阴影中浮现出来,不是那种从暗影走到灯光下的样子,而是一片实实在在的阴影在这夜空中凭空浮现。这个阴影飘向了躺在地上的三个人,似乎有轻声围转着她,听上去好像是一个女声,还带着些许的惋惜:“真是……麻烦。”
这个阴影一步一步接近了无二,这句话却仿佛是在她耳边落下的一般。现在她想不紧张都不可能了,因为她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动弹分毫了。
无一突然退后了一步,他的腿部似乎失去了支撑的力量,一下子跪了下来,然后难以抑制的呕吐了起来。而他的四肢似乎也已经无法动弹,完全僵住了。从无一的嘴中冒出来的污秽一下子沾满了他的下巴,还有他的上身。
无论是酸水还是晚餐,他都已经完全吐到了地上。终于,无一的喉咙发出几声枯槁而沉重的嘶吼,然后身体抽搐了几下,好像连血水都吐光了。无一终于喘上了几口气,但只是勉强地喘息着,但这好像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连用手抹抹眼角的眼泪都做不到,连直起身子来都没办法做到。他尽力的趴着,把头稍稍的偏转,边咳边把他的目光转向无二。
他转过头来看着无二,张了张嘴,表情中凝结着的无法描述的痛苦和恶心,还隐约带着忧虑。
无二的面容也突然有些扭曲了起来。她的状态倒是比无一要好上一点,仍然能够直立着身体,她正在直直的盯着这片阴影。虽然她似乎也没有动弹,但是表情却没有一点松懈的感觉,反而呈现出一种蓄势待发的状态,比起刚刚看起来那场猛烈战斗时的表情要严肃百倍。
其实无二自己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她与自己的哥哥向来是以这样的方式共存的。平常这是看不出来的,只有当她承受了超过她所能承受的极限时,她反而会没有太明显的感觉。因为无一会吸收她承受大部分的冲击所带来的伤害,这一次也不例外。她的哥哥的确受到了巨大的伤害,但她却依旧可以继续战斗,并且在这之后一段时间,受到了兄妹纽带所传递而来的作用,她将可以暂时忽略痛感。
无二身上的麻痹感只是一瞬间而已,虽然消去了麻痹的感觉,但她的精神却依然没能完全恢复过来,还根本不足以操控肉体。
无二皱了皱眉头,对他们来说,一般痛苦就像出麻疹一样,第一次渡过之后,以后也就慢慢地就会习惯了。他们早已经成熟,也从来不曾有过自己的幻想,已经熟悉也熟练的知道如何来面对这个真实的伤痛了。
但现在,这种已经很久没有出现的危急感再一次浮现在她的脑海中了。这些年来,她还是头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了。
即使一个不够敏锐的人,也毋庸置疑地能够明白,这个人才是真正的敌人。而无二的思考还告诉她,她遇上了一个不只是无比棘手的对手。不用说现在她正处于极度的疲累之中,就算没之前的这场战斗之后,她依然没有太多的胜算。
这阴影已经挪动到了她的面前,即使在这样的光辉中,那迷雾也只是显现出了一个隐约的女性模样,只能勉强地看清身形,却看不清面容。
无二忽然一跃而起,扑向了面前的这片阴影。她的手向着那阴影抓去,而手掌间则闪烁着一片元素的光芒。对付这样的实力远在她之上的敌人,她必须全力以赴,只约一击,否则在稍长的战斗中,她的机会就会变得无比渺茫,或许会再没有任何机会。
但是无二却失望了,她意外也不意外的,抓到的只是一片空白。她无比的疑惑,因为她的手掌明明已经和这一片阴影重合在一起了,但是手感上却仍然是一片空白。
但比无二更加意外的是似乎这阴影后的女子。
“咦……”显然没有想到这样的情况,这迷雾中的阴影发出一声充满疑惑的声词,然后一下子向后跳去,瞬间逃离了无二所放的这一片光芒。但她并没有真的退去,而是仿佛向后蓄力,然后向着无二冲去。
无二眼前忽然一黑,这不是她自己的感觉,而是她的眼前的确是一片浓稠的黑雾。虽然她在短暂的时间里,她并不会有什么痛感,但是这种极度危险的感觉却还是逼得她全力地一跃,离开了这一片黑雾。只是,在这篇黑雾之后,还有一点雷光从那雾中突破而出,径直的朝着无二而来。
会死的……这是无二的脑海里瞬间出现的念头,是潜意识与主观的头脑共同得出的结论,是无二绝对信任的结果。只是,这个结果却让她有一点万念俱灰的感觉。
无二已经在尽力向后退了,但面前的这一击却依然用不可阻挡的速度接近着她,甚至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但无论是她的精神再紧张,肉体再绷紧,却仍然还是太过松懈,太过松弛了,她的所有反应也只能用迟钝来形容。她几乎可以预见到自己的身躯会在这一点雷光下碎裂,像一颗被狠狠砸在石板上的浆果一般四分五裂,然后四处飞溅,到处都是。
但无二并没有就这样放弃。她抬起了手,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凝聚到了手上,她在用自己全部的精神来对抗自己精神中的恐惧。她抬起了手,在电光火石的瞬间将自己的手臂横在了自己的身体与那一点光耀之间,挡在了中间。她全部的体力与魔力已经全部汇聚集中在自己的掌间,混合着她的意志与韧劲化作了一道屏障。
光芒一闪,然后这一道雷光终于被无二止在了自己的头前。无二甚至有那么一个被光芒包裹的瞬间,连自己的生死都有些分辨不清,直到她落在地上。
无二狼狈地摔在了地上,然后向后翻滚了几圈。她摔得很重,但是总算是在这街上翻滚了几圈之后勉强地爬了起来。即使地面很冷,即使全身都在发痛,即使头脑仍然有些怔怔,但是却也让无二有一种踏实的感觉。
夜色又沉静了下来,安静的让无二能听得见自己仍然在迅猛搏动的心脏发出的心跳。
新鲜的血顺着鼻子缓缓地流下,无二抬起手擦了擦,却发现那种潮湿粘稠的感觉没有丝毫的改观。她的视线朝下看去,才发现自己的手上早已经被鲜血浸透了。几根手指的前端指节早已经完全扭曲了,但她丝毫没有痛苦的感觉,因为那里的神经已经完全的消失了,替代的则是贯穿她全身上下的痛感。
元素的呼啸声仍然在她的耳边蜂鸣,纯粹的元素,就像是存在于这天地间的元素一样,没有带着丝毫的处理,也不需要,这些元素本身以各异的形态存在于世间,但那些蜂涌而来的,却是最锐利,最危险的那些原始形态的元素。
无二感觉到一阵巨大的挫败感,不是因为她的弱小或者失败,而是因为她发现自己竟然连眼前这个对手的模样都不知道,这个让她陷入了巨大的危难的敌人,在她的眼前仍然是一团迷雾。
“你是……咳……什么人?”无二痛得忍不住地咳嗽起来,虽然知道眼前看到的是谁,但她仍然要提问。
“曾经有过很多称号,也有不少的名字,但那些都不重要了。现在,不如叫我‘霭’好了。”
“霭……”无二感觉自己的胸腹间翻江倒海,自己的脑海也是一样,这几个字就像融化的烙铁印在她的心头,虽然她根本对这个名字毫无知觉,“你……你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无二感觉那眼前的人正在走近自己。
“我本该是一个不值得你们注意的存在,只是来送一封信罢了。”这个迷雾一步一步的,就像正在微笑,正在用的眼睛盯着自己,慢慢地走过来一样。
而且在霭说自己是信使的时候,也没有一点违和的感觉,虽然明知道她现在的模样完全没有一点和信使搭边的模样,但无二却没有听到她话里有半点虚假的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到这个女子,无二就感觉一阵恶寒,再结合她说的话,甚至带来了一种怪诞的气氛,就好像一个比你高上许多的人,在你的面前说自己是一个最矮小的人一样,只是感觉到这种怪异的氛围,她就不自觉的退了一步。
无二感觉自己的视野越来越狭窄,已经被浓雾压缩,掩盖到了仿若盲人的地步,就像大发慈悲一般,在中间还留下了一丝缝隙,让她看到那片最深浓的雾气缓缓地压到了她的跟前,
无二看着这一片迷雾,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酥软了——她是不该也不能陷入这种状态的,一旦陷入这种境地,就说明她已经彻底失败了,也说明她已经陷入了巨大的危险。无二从来不曾想过,自己竟会在战斗中失去抗争的勇气。她感觉自己已经没有任何的机会了。这完全不是她能够对抗的敌人,无论是在力量的层面,还是在战术的层面上,她都不是面前这个人,或者说这一团不知何种存在的对手。
无二见到过不少超越她的敌人,但面前的这个存在带给她的感觉却比以往那些人更加深刻,也更加可怕。因为她确切的明白,自己已经穷途末路了。她的任何反应,任何动作都毫无意义。因为无论她是动弹或者不动,或者是反抗还是不反抗,都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先前的交手几乎已经耗尽了无二全部的心力,即使如此她也只是费尽了全力,极度勉强地接下了这一击,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就要四分五裂了。但是,对于无二的敌人来说,这样的攻击除了奇袭所带来的惊诧之外,似乎完全可以随时再复刻一次。而下一次,无二知道自己根本就没办法躲过去了,下一次,恐怕她自己的身体就要像一根萝卜一般在牙齿的啮噬下瞬间破碎,然后四分五裂了。
不过,她的这个敌手似乎完全没有要这样做的意图。无二感觉自己面前这团浓重的雾已经停滞了下来,似乎已经将全部的精力与目光全然集中在了她的身后。
霭只是静静的越过了无二的身旁,仿若视她为无物。
“我只是来传达一份口信的。除了这封口信,我本也再没有什么回来的理由了。但是除了这份口信,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