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鸢从悠悠从沉睡中清醒过来,娇小的面容浮现出与她年龄完全不相称的私笑非笑。她知道,自己这一次是真的醒了。默然又木然得撇了一眼周围的状况,她缓缓的呼吸着,像是要排尽胸中的沉积的晦气。
“你……终于醒了?”旁边的一个有些嫩的女声惊讶地问。
花鸢没有理睬云清,她甩了甩头,直起了上身。然后双手用力一撑,站了起来。太久的躺卧让她还不能很好的调度身体的各个部分,腹部突然传来一阵不稳定的颤抖,阵痛的眩晕涌上了头部,但她还是坚持着站了起来。
饥饿。这是她第一个蹦出的念头,早已在彼时于眼中呈现的图像直到此时才轮到了大脑的判断。赭色的土地如一张精致的地毯平铺在花鸢的眼前,这样的颜色太过引人注目也并不常见,根本就不会是正常的土地中应该有的模样。
花鸢再次用劲向左右观望,但除了之前所见,却并无它物,唯一的收获,只是看清了自己身处一个半边垮塌的建筑上。她俯瞰远处,是同样的景象,但随着灰色的雾霾一直延伸,似乎若有若无的有一片水汽的样子。
她突然感到了一丝不协调的气息,与她所知道的并不一样,这片废土,实在是太……她努力在自己的脑海中寻找一个恰当的形容词,当她终于找到时,却已是半晌之后——太干净了。虽然这确系一片废土,但不只是这样而已了。
天就是天,地就是地,霾就是霾,干净的没有一丝联接,仿佛只是相互的过客。花鸢抬头,那天空仿佛是一个螺旋的漩涡,红白相间的像是要卷没这大地上的一切。恍惚间,她的心又颤抖了一下。
这并不是真实的世界,也不会是真实的天空,这里仍然是梦境。
虽然此时此景绝非思考的好时机,但是花鸢还是不可避免的将自己卷进了情绪的滔滔泥泞中。她似乎醒了,但是又没有完全的苏醒,这个地方很怪异,她身边的人恐怕更怪异了。她无法抑制的沉浸在这种迷惘的情绪中。
“这里是什么地方?”花鸢转头,把视野落在了她旁边的这个似乎比她还年幼的女孩身上。
“这里是衍泾省,原本的墨月省北部。可现在,我们应该是在另一种形式存在的地方。”这个女孩的说话方式倒是十分的别致,她的声音就像是靠着震动通过空气传来的。她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后一个字推着前一个字,一字一词的进入了花鸢的耳中。不过,从那稚嫩的语气与声调来看,约莫和她是相仿的年纪。
“我知道这里不是现实。听起来,你说的地方似乎离我来的地方很近。”花鸢抬起头,继续问道,“你……你是谁?”
“我叫云水,我与我的哥哥云清一起,来迎接你。”花鸢抬起头,她看到了说话人的面庞,云水似乎比要花鸢想象的还要更年幼一点,花鸢的年龄并不算大,但云水看起来就完全是一个小女孩的样子。
“那你的哥哥呢?”花鸢却从云水的脸上看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她小小的身体里并没有蕴藏着太多的力量,但似乎蕴藏着仿若深渊的心思。
“他……”云水叹了口气,她的语气显示出一股与年龄完全不符合的气质,她的眼光从花鸢的脸上扫过,她成长到现在,除了那个叫潜影的人,她还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在其他人身上产生任何这样的感觉了,但现在,那有不确定感却又再次出现了。
与潜影给她的那种陷入泥潭,就如同以一个恐高者站到了山巅看着地面上的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空洞般的空灵与惊吓不同,她在花鸢的身上,看到的却是几处重重叠叠间却又在不断闪烁的幻影,这些幻影越又催生着时隐时现的更深层的一些影像,虚虚实实遮掩着一切,如同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一般,又如同有几个人一同存在于这个身躯上。
但无论是怎样,现在她的窥测却都失败了,那种心慌的感觉却依旧,甚至更盛。她与哥哥都应该不再会和潜影见面了,但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却都要和眼前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女打交道了。
云水很清楚自己的秘密,甚至是连她的哥哥都不知道。当自己把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时,甚至隐约间能够看到这个人的过往,现在与未来的影子。从自小有了记忆开始,云水就发现了自己拥有这样的能力,她并不太清楚这种能力的来源,但多年的使用与精通,却至少也让她明白了这份能力如何更好使用的技巧,开始时还是很小范围,但到了如今,十里之内,能感善恶;千步之内,能辨强弱;三步之内,看人可如透明一般。
但同样,她也明白这份力量带来的危险。这种力量并不是凭空而来的,隐约间,她能感受到来自苍穹,来自星空的那种神秘触感。
在使用这力量的时候,她必须全身心的沉浸在她还没能理解的另一个领域中,她必须全神贯注,她的感知能力的确越来越强大,范围也越来越大了,但到了现在,她每一次使用这感知的能力,却都会感觉自己的身体的一部分在两个分属不同的领域中被疯狂的拉扯,除了伴随着身体剧烈的疼痛,连精神都会被扯的粉碎。现在的她,已经很难去集中精神去思考,去了解这个世界的事情了,甚至连说话都会变得困难。更可怕的是,经年累月,云水逐渐的发现这个过程,对她来说,是不可逆转的,每使用一次这样的能力,她就越陷入那一片虚空之中。
但明知如此,云水却仍然在不断的使用着这能力。没有人能够去责备她的动机和行为,从她的立场来说这无可置疑,无论是谁,在那种流离失所,无依无靠的却危机四伏的环境下都会被逼无奈要那么做。
云水并非是个不知道轻重的孩子,也不是完全不明白生死危险要害的,相反,她是个最知轻重,也见过不少生死的早熟孩子,但她的哥哥和自己的安全与生命都几乎拴在她一个人的身上,这样的重担确实不是任何人可以接受的。
但是真相确实是不能简单的说出来的,即使是自己的哥哥,云水也只能将它模糊的告诉他。即便是真的告诉了云清,也不可能对她有任何的帮助,不可能对他们都任何的帮助,云清一定会让她停止,但那都只是徒增烦恼和危险而已。
但现在,却出现了更严重的问题,她的窥探似乎出现了巨大的漏洞,那黑暗的浪潮似乎吞噬了这整片地方,没有影响到眼前的人,但却让她的哥哥在欠缺清醒的状态下陷了进去。
“你的胆子很大,这样的窥探,却不加半分的遮掩。”花鸢转过头看,仔细的看着云水,“不过我并不介意,我要找一样东西,而你们应该可以帮我。”
云水摇了摇了,她心里想着:“是你帮我们才对。”,不过她的嘴上却没有那么说:“帮你……什么?”
“我要找到一把武器,它像是一个长长脊柱,但我没有见过它,也不知道它长成什么样子。但我知道,它被放在云氏的旧址中。”花鸢没有隐瞒什么,她十分的相信凛的安排。
“云氏旧址……”云水有些十分的惊讶。
“你刚刚说,你叫云水?那你和你的哥哥跟这里的云家……”花鸢突然想到了一个应该存在的可能性。
“我们……的确是这里云家的后人。”云水点了点头,认同了花鸢的想法。
“太好了,果然是精准到位的安排。”
“安排?”云水有些疑惑,她没明白花鸢这句感叹的意思。
“你不用在意,那就尽快带我去吧。”花鸢摇了摇头,跳过了这个话题
“我们也的确要带你去云家的旧址,只是,云家的旧址,确实只是旧址了。”
“那又怎样?”花鸢却很疑惑于云水的话,“难道,那个地方已经被摧毁了?”
“不……它现在已经被改造成了现在墨月省的军阀头领烁的宅邸。”云水回道。
“你们应该很熟悉那个地方吧,带我去把东西找到就可以了。不过,你们一定要跟我一起去。”花鸢微笑了起来,只要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那么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她现在最欠缺的就是时间了。
“你……”云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连想都没有想过,这个供奉品会是这样的表现,“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那你说我是来做什么的呢?”花鸢的目光撞上了云水的眼睛,又说道,“算了,很快你就会知道的。”
云水只感觉到了一种彻头彻尾的无力感,还有一丝丝的奇怪的委屈,这委屈来源于一种莫名的不解的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