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这像是如同一直停驻在安静之处,静静的描述着别人的故事。
凛忽然笑了起来,不是之前癫狂的疯笑,也不是嘲笑,而是一种难以名状的笑意:“你不用担心,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都说时间是最好的老师,而我恰好是个被它忽视的学生而已。”。虽然并不温暖,却仍然让花鸢难得的舒心,这打心底里的情绪释放和轻松的感觉对花鸢来说是前所未有,甚至不敢奢求的感触。她闭上眼睛,尽力的感受着,汲取着。这里独属他们两人的秘密将她紧紧的栓在他的身边,至少她是这样认为的。
凛转头看向脚边的河水,沉默了很久,好像是在为花鸢博取更多难得的时光,又像是在静静欣赏那河边奇异的景象。直到花鸢睁开了眼睛,他再次开口说,“现在,该轮到你来选择了。”
“可惜,她们没有选择的余地。无论是供养的,还是被供奉的。”凛接着之前,忽然说出了一句似乎与他的气质不那么相符的笑容,而是发出一阵叹息。
花鸢忽然笑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在这里绽放笑容:“我该怎么做?”
凛不再去看花鸢,而是一边看向着此刻已不再汹涌而是平静的像是凝固的黑色浓雾,一边开口:“通向深渊的大门已经打开了,也许你看见的会超出你想象的极限。你要自己找到道路,”他带着似是叹息的语调缓缓地诉说,如同庄严的宣判:“但你要明白,花鸢,穹苍的著民。你将承受无尽的痛苦,要忍受无度的折磨,甚至要成为最后的供奉,即使身在光明却要必须与漆黑同行,你会不会后悔?”
花鸢听得很清楚,她也许并不理解凛所说的话,但她听懂了最后一句。她小声的,却是用此生空前绝后的笃定语气说:“我绝不后悔。这是我,花鸢的誓言。”
映夜河,或者说其中的漆黑在花鸢话音落下忽然猛烈的涌动起来,如镜的河水奇迹般的卷起了不可估量的汹涌漩涡。凛不再言语,而是垂下了那一直高举的手臂。漆黑的丝线从水中蜂拥而现,缠绕在少女的全身上下的每个角落。凛静静的站在一旁,他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不再那么极端,而是有些复杂的情绪。不是因为之前少女的坚毅,而是在陷入沉眠前,少女止于唇齿之间的那句喃呢。
“我会尽力的。如果最后没有结果,也感谢你让我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这也是我唯一的报偿了,凛。”
“那就记住这一刻的自己吧。”凛忽然拉起了花鸢的手,明明幼小的手却像是一块腐朽而衰败的树皮般粗糙无感,但传来的气力却巨大,几乎一下子就把花鸢整个人硬生生的拽了起来。一阵猛烈的大风在周身呼啸,带着花鸢走向了河岸的边缘。
花鸢被甩到了地上,被凛抓住的手臂已经涨得通红,隐隐的痛感传遍花鸢的全身,甚至让她有些眩晕。但她却顾不得自己的身体,而是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凛。只见凛半蹲在映夜河的流水之中,将右手伸进黝黑的水中,另一只手则按在左臂上。
河水湍急,他却好像一座扎根的大树一般纹丝不动,花鸢甚至觉得河中的不是一个孩童,甚至不是一个人。花鸢只在想象中看过这样的场景,那是千军万马,是千仞巨山,是要一往无前冲破一切的铁骑。
与凛渺小身形相比的是无垠的河水,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氛笼罩了四周。仿佛一只微渺的蚂蚁在挑战直拔天际的巨人,但只是身形而已,蚂蚁的气势与精神却更甚巨人千倍万倍。大河在颤抖,原本黝黑的河水逐渐转为了漆黑。无数的气泡升腾积聚,波纹将水面几乎割成了碎片。紊乱的水面像沸腾一般,似是有什么被积压了太久从河底浮了起来。
花鸢忽然又感受她与大河的链接了,更加的清晰,却也更加的痛彻心扉。一种难以名状的力量拉扯着她周围的空间,似乎现实与虚假的隔阂在这样的风暴下都变得模糊不可见,之前似是梦中的刺骨寒风和窒息感觉似乎卷土重来,她的头发伴随着狂风飘动,甚至感觉有冰渣簌簌落下。她不知道该做什么,似乎场间的一切几乎是在忽然间将她与自己的梦境重叠在了一起。
花鸢感受到一股异样的冰冷伴随着映夜河的激流在她的身体中荡漾,不似是之前锥心刺骨的寒冷,却像是根植生长在她自己骨髓中的那些冰冷,她本能中的畏惧都一齐被那个字激发出来,席卷她的全身,没有留下一丝的余地。
凛睁开了一直紧闭的眼睛,墨紫色的尘烟几乎掩盖了他的身体。他像是彻头彻尾的变了一个人,花鸢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沉溺了在凛散发出的直上云端而笼罩大地的威严与气势之中。凛不再之前任何的他。不再是那个孤高寂寥的少年,不再是那个激昂癫狂的演讲者,也不再是那个气势汹涌的施令者。
他突然张开双手,拥抱着已经化作一团漆黑的少女。他的语气伴随着纯粹的哀伤,又带着一点点奇妙的情感:“你也许将永远滞留在无尽的寂寞中,即使偶尔与人相拥也不过只是为了生存,却永远也得不到温暖。”他话语的内容形如诅咒,但他的语气却温和轻柔的像是祝福,“但为了那一丝丝的温暖,也要努力得,尽力得,拼命得活下去啊。”
花鸢觉得自己正在经受着一场洗礼,无数的压力几乎就要将她吞没,但凛托住了她、令她不会沉入悲苦的湖底。没有语言能够形容现在的凛,惊骇的巨浪拍打在他的身上,剧烈的狂风席卷他的身躯。他并不精神,甚至是有些狼狈。但是花鸢觉得她平生所见的那些所谓长辈长者的威严加在一起的千倍也不及此刻凛所散发的万分之一。
花鸢以为之前她梦醒时分,已经是自己所能忍耐最为阴冷刺骨的感觉。而凛虽然不是在对她说话,但他的语气却如冰锥般洞穿着花鸢的全身,她的全身缩成了一团,不受控制的瘫软在地上。
凛的手早已从河水中抽出,像是抓住了什么,保持着凌空的手势。他癫狂的大笑,笑声直冲苍穹,又入流水。他的言辞咬牙切齿,仿佛要撕碎眼前手中的无物。
但花鸢却顾不了这些,她实在太冷了,比起气闷的窒息感与令人眩晕的痛楚。周围的阴冷几乎要将她的心与她的灵魂凝固。她的视野越来越窄,视线越来越模糊,她头脑恍惚不停,终究是陷入了悠长的黑暗。
“睡吧,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