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能感觉到硂内心的伤感，她知道，这个圣堂从组织，到逐步的发展起来，这可是很长的一段历史了，这历史的后段恐怕丝毫找不到硂的身影，但是在最艰辛的前段，硂却无疑是最有画面的那个人。
但是现在可不是伤感的时刻，也不算是能回忆过往的时候。岚没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但是她也一样没有太多时间来浪费。
硂稍稍抬起了一点头，眨了眨眼睛，“我应该还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吧？”
岚忽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硂的眼睛竟然一片的闪亮，丝毫没有疑惑，怒气，也没有任何的悲伤和凉意。不过，岚也确实猜不出硂的最后一个问题会是什么，她勉强的露出了一个微笑，说道：“没错，你问吧。”
“事到如今，听你说的，我也大概明白圣堂究竟是怎么回事了。问得再多也没有意义了，我现在只问你一件事情，关于我自己的。”
岚这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硂很少会有这样的反应的，尤其是在她这样的旧友、挚友的面前。但她还没能来得及分析出什么，硂就直接开口了，毫无避讳，也没有任何拐弯抹角。
“告诉我，那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究竟是谁下的撤退命令。”硂的眼中仿佛有烈火在燃烧，虽然不可能有人的眼睛会发亮，但是岚却真的觉得有光芒在其中散发。她甚至都只想避开这光辉。
“告诉我吧，我会自己来辨别这一切的。”
“你最好不要知道这些事情，这件事，知道的人都已经消失了，没有消失的，也就已经成了我这样了。”岚的语言显得有些苍白，这也是毫无办法的事情，她知道这是避不开的，但她也不愿意主动的说出来。
“哼哼……作为当事人，作为苟活至今的人，难道我都不能问一问了吗？”虽然岚有些为难，但硂似乎只当作没有看到了，仍然清楚的吐露着自己的心声。
岚当然也知道，与硂这些年来的所受的痛苦与折磨，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上的相比，他们这些人，全部加在一起也算不得什么。只是时过境迁，她只怕硂在离开这里之后，会主动的去做些什么，她太明白了，现在无论做什么事情，都翻不出一点的水花，全都是不自量力。但是硂会如此坚决，她也是猜得到的。毕竟，死去的人不是虚空的，幸存下来的人也不是编造的。
“你一定想知道怎么回事么？好，我告诉你。那一年，在我们准备出发的时候，穹苍殿的祭司亲自来到了圣堂，和领袖一起制止了我们。不仅制止了我们，还把所有的极西全境的圣堂部队全部撤了出来”岚看着这明显不知道真相就绝不罢休的硂，终于还是开口说了。
“不可能。就凭祭司的一张嘴，他就能指挥得动圣堂的人吗？”经过那么多年，这个令人震骇的真相终于落在了硂的耳朵里，似乎也并不是那么的让人惊讶了。不过，硂还是憋了半晌才说出这样一句话
“祭司们当然没有命令圣堂的权力，但是名义上和实际上是两回事，这个道理难道你还不明白么？而且有这个意思的也不只是祭司而已，这里头当然也有领袖的意思。”
“就算是领袖开口，也不是绝对的事情……圣堂还有你们这些议员。”
“我们当然不情愿，但是，我们还是同意了。”岚似乎不太愿意多说这方面的情况，显出一副非常无奈的样子。
“同意了？”硂的脸上闪过一丝异色，“你们同意了，难道你们的下属，每一位圣堂战士都会同意吗？我绝不会相信……”
“不是……不是……”岚忽然有些头疼了起来，硂的话让她想起了一些非常恶劣的事情，她也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
岚突然暴怒了起来，吼道：“你以为只有你的人流血了吗？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在承受这些年来的折磨？穹苍殿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他们能在圣堂杀圣堂的人，当着领袖的面把圣堂忠诚的战士化作叛军……否则我为什么会同意……对，是我们是要杀了他们，我杀了他们。我没有去阻止，可我阻止不了啊……我真的做不到啊，我真的真的做不到，否则我也是横在那里的一具尸体，我们对抗不了穹苍殿的祭司，圣堂里的谁都不行。”
“就是这样，所以圣堂就理所当然的和穹苍殿开展了合作，那些违抗的人必须死。为了整个圣堂的未来，至少也是为了圣堂不会被天幕中的家族群起而攻之，而且更可以让圣堂长久的发展。虽然从这一次开始，也许很多更危险的东西扎根在了圣堂里，圣堂也永远不会再纯净如初了，因为名义上是合作，实际上是奴役，谁看不出来呢。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事实了，也许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总好过被家族重新瓦解，然后消失。”
“不可能。这样的事……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继续当领袖的？怎么可能继续坐着那么高的位置？”硂深深地吸了口气，终于开始点头说。
“我已经尽量不去回忆这些了，但是在圣堂继续呆了那么久，这点事也只是小场面了。你自己想想吧，其中更多的复杂缘由我无须和你多说。但是，看上去越崇高越辉煌的地方其实越复杂，越复杂也就越脏。领袖的位置那么高，当然用普通的手段是维持不了的了。但这就算高了吗，还有穹苍殿的祭司呢，穹苍殿的祭司们又有什么手段呢。”岚自嘲般的笑了笑，“和现在的圣堂比起来，街边公用的厕所恐怕还要干净些。可惜当年我们都不懂得这个道理，还高傲地只想要做个好人。只是好人终究只能是好人而已，没有什么用处。可惜当年的圣堂了，呵呵。”
“看起来，你现在很懂得这个道理了？”硂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表现自己的情绪了，最终是一片的平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