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狼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这种场面他可能也是见过的,在捕猎那些巨兽,那些沼地中的野兽时,他们有时候也会用这种分尸的方式来收取战利品。但显然,这个杰作的创作者不是为了获取什么战利品。
看到同族人变成这幅血肉模糊的样子,即使是血狼这样熟练的猎手也有些忍不住自己心头的恶心感。这两个人显然已经尽了全力,他们的身上已经被一层厚厚的皮毛完全的覆盖,这是让魔狼的精神与力量彻底的灌注于身体之中才会有的效果。
血狼能非常容易的做到,但是除了他自己之外,他没有见过任何一个族人能达到这样的程度。这似乎已经是超过了他们上限的程度了,让魔狼的精神过渡的灌注会让人完全陷入疯狂,甚至成为野兽,这个每个族人都知道的事情。但是,这两个人还是这么做了,只能说明他们遇到了极大的危机,才会在精神最集中的时候超越自己的极限。只是再超越,也没有多少意义,显然那个屠宰者在他们两人身上花费的力气也未必多了多少,他们大概也没有给那个屠杀者造成丝毫的阻碍。
只是这个屠杀人在面对他们的时候显然有些不耐烦了,他不再去用那些精准,讲究漂亮的手法,而是真正的露出了摄人心魄的獠牙,彻底撕碎了一切抵抗。
血狼叹息了一声,他强在本能而不是头脑,他不太明白,这两个族人为什么要在正面直接来对抗这个屠杀者。为了尊严还是为了荣耀,还是知道终究会死所以放手一搏……
周围很安静,血狼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不知道是外头的寒冷包裹了他,还是他整个人从内而外都在发冷发虚,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已经不再受到控制了,他躺在熊熊燃烧着的火丛旁,却感受不到一点温暖。但他原本也并不想动弹分毫,他只想就这样躺着,直到周围被黑暗彻底的吞噬。孤独感完全侵蚀了他,这是血狼头一次感受到那么多的情绪,而这种情绪也直接让他那不大的脑壳直接被填满了,让他没有办法再去思考任何其他的东西。
这是无法解释的病症,他缺失了一种感觉。直到后来的许多年,血狼的身上也一直都是如此,他一直都没有办法感受到任何的暖意。
一阵细碎的呼吸声音渐渐的传进了血狼的耳朵。这声音非常的淡,非常的轻,而且时有时无,似乎弱到的极点,即使是周围的晚风声也比这声音要清晰一点。但是,虽然很微弱,血狼却还是听到了,而且听的明白。他几乎是猛地蹦了起来,以一种无法言语的激动晃着头四处看着,想要看到那声音的来源。他的精神已经跟不上潜意识的反应了,唯一的念头就是寻找这声音的来路。
他几乎是踉跄着掀开了旁边的壁炉,他的手很激动,也很野蛮,甚至在情急之下还和壁炉的墙面蹭了一下,擦破了一层皮。但是血狼已经顾不得这些了,他有些哆嗦的打开了壁炉紧紧关着的小门,看到了他觉得他此生能看到的最美妙的画面。
血狼终于明白了,这就是刚刚的两个族人宁愿粉身碎骨都要坚持战斗的原因。一个小小的婴儿被厚厚的皮革包裹着,有些勉强的塞在这壁炉当中。血狼小心翼翼的掀开了裹在这婴儿身上的皮革,看到了她那白净赤裸的身体。这是一个女婴,她的头发是雪白色的,零散的黏在她白净的额头上,她的双手双脚都蜷缩着,小小的脸庞上眉头紧紧的皱着,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但是她却一动不动,看上去好像已经僵住了。
血狼的手颤抖着向着这个婴童伸去,他的内心是很绝望的,在这个壁炉里被闷了那么久,恐怕多少都是凶多吉少了。这其中的烟尘显然不是一个如此脆弱而幼小的婴童能够承受的,而且这寒冷的环境也不会是一个但是他打心底还抱着一点侥幸。
终于,他的手指触碰到了这个婴童的身体。血狼已经尽力的在控制自己的力量了,但是他却没能控制的太好,一下子按到了女婴的肚子上。血狼有些应激似的收回了手,但是他的手悬在半空,好像收回来也不是,再伸出去也不是。他所有的动作都是在潜意识下完成的,他现在是一脸的茫然无措。
“哇——”一阵宏亮的打破了这凝固的气氛,一下子打破了那如同在冰点下一般凝固的气氛,也一下子唤醒了血狼的精神。
但在听到这一阵宏亮哭声的那一刻,他闭塞的心头似乎被打开了一道缝隙,光芒似乎照进了他黑暗的精神世界。
从沼地爬起来之后,他就感觉到了一阵阵的恍惚与迷茫。虽然他现在不只是有些狼狈,但至少还是活下来了。但是在此之前,他是宁愿自己没有继续活下去,因为他的内心并没有任何复仇的怒火,而只有深刻的愧怍。这些事情原本是不用族人来承担的,也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但是罪魁祸首的他却活着,他其实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犯下最大过错的他却能活下来。
但是,在些恍然的情绪却都在一声女婴爆发出的哭声下被彻底的驱散了,血狼也仿若神眷的得到了这个问题的回答。他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活下来,也明白了自己为应该做的事情。他活下来就是因为这个眼前的女婴,这个念头在片刻间就占据了他全部的意识。他不能带着这样的罪责和过错死去,他必须赎罪,必须用自己的行动来延续部族的血脉,必须担负起这个责任。他以前并没有这样的概念,但是在这一天之间,这所有的东西他都背负了起来。
“越有能力,要做的事情就越多。”这是曾经部族中的长者告诉血狼的话,他现在终于找到了自己在这句话中的意义。在头脑冷静下来之后,血狼的脑海中就腾升起了一种感触,似乎在接触到女婴的霎那,一种原本若有若无的东西变得清楚了。他清楚的知道,这个女婴与他一样,都有着与众不同的天赋,这是天赋者互相之间才会共有的感觉,虽然很难用智慧去解释,但是那种共同的触感却不会是谎言。
他现在已经有义务来拯救这个女婴了,就好像是在拯救自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