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癞摇了摇头,说:“当时我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我要那么做全都是为了大家。”
“不,你难道不是为了自己么?无论是我也好,你的家人也好,或者任何什么看起来跟你亲密的人,和你自己相比,在你心中的分量也都差的太远太远了。”泺的脸色依旧很苍白,但她的语气却并不苍白,反而很铿锵有力,甚至还有一点微弱的凄凉感觉。
“不,你误会了。我的确为自己做过很多自私的事情。但是演变成这样,却并不是我的本意。如果我要做这件事,也不会用这样的方法。”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牟癞的神色,他只是双手手指交叉,好像是在整理着什么东西。
“算了,反正也已经多年了,我也已经不在意了。我也不想在这里跟你争吵,也许这些事情以前很有意义,但现在就算了吧。”泺摸了摸头,梳理了一下鬓角的头发。她的身体完全的瘫软了下来,似乎是很享受而静静的凝滞在了自己身下的椅子上。
“无论你怎么想,这一次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牟癞看了看泺的身姿,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你不用担心什么,我不会害你的。”
“够了,”泺像是被刺到了一样,迅速的应道,“我不会听你的,也用不着再去听你的了。在来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了,你的事与我无关。或者说,我们两个,也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不……你的命还是我的,即使不是,你也仍然在这世间有着眷恋。”牟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做出了也许是这辈子至此压力最强烈,也是对有勇气的一个决定,“你可以不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但我要你离开这里,因为这里实在并不安宁。”
“这里当然,不安宁。”一个声音突然跳了出来,一个戴着古怪形状面具的人从观众席的末端一步一步走了过来,从体形来看,这个人是一个年轻的,还在成长的人,而且还是一个少女。
“还是,迟了一步吗……”牟癞想着,沉闷的叹了一口气,苦笑了起来。他没有说出来,似乎是不
他早终于明白了凛话中的真正的意思了,凛的确给他行了方便,也许在外人看来,这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多好的礼物,至少也是带刺的礼物,当别人“自愿”收下的时候,他的手上必定要带上伤痕。但是对于牟癞来说,这却是真是一项大礼。
他当然知道当初自己被流放并非是毫无理由,自己也确实铸下了一件大错。虽然碍于家族与血亲的缘故,当时的他并没有就这么死去,但在他生命延续的同时,他的生命也同样是结束了。因为他失去了尊严,也失去了力量,甚至连名字都失去了。
但牟癞现在却感觉这些东西未必是失去了,而是在自己的心中了。
即使是流放,他依旧提心吊胆,依旧要步步为营。牟癞自己并没有放弃,他一直寻找着回到故土的方法。在幕帷有了足够的权势与能力,然后想起他之前……但是除了自己,牟癞的心头一直都有着一道更甚的疤痕,那就是泺。
原本的泺前途无量,却硬生生的被他拖下了水,也顺带着让泺的亲眷一同陷入了巨大的危急。自从一同被流放之后,泺就心灰意冷,如果不是因为她还有一个活着的弟弟,那么她应该早就自行了断这颠簸的余生了。
牟癞知道,这正是那个流放他的人的高明之处,他总是能吊住他在意人的性命,然后把握并控制住他们,留着某一天充分的利用。但这也意味着,他人随时能够取走他们的性命,甚至是一切。
这些人每踏出一步发出的声音,都好像重重的践踏在牟癞的心头。这些面具人原本都是
其实他一直都明白这一点,但是他却太慢,太犹豫,太怠惰了,他总是追寻着虚无缥缈的,也许根本无法实现的目标,而一而再,再而三的忽视着身边本应存在的,本应该关心的现实。直到来客的出现,他才发现,那张纸笺对自己也许没有那么重要,来到这里之后,他甚至完全没有再去在意那纸笺的事情。而眼前的人,却比自己曾经以为的要重要的多了。
看着这个一步一步走向他们的人,泺却露出了好像满足的表情。她已经看到了这个杀手所做的一切。前一刻,那些酒客们还在饮酒赏乐,后一刻,就悄然无息的倒在了地上,甚至都没能引起旁边人的一点注意。他们都是普通人,要用这样的方式悄然无息的抹杀他们其实对于大多数力量的高位者来说都是一件能够完成的事情,但要像这样信手拈来,闲庭信步,却绝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再加上这场间的氛围,却无端的让这个杀手的气势显得更加的强盛。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安静了下来,从舞台上陆续回来了几个演员。
“我必须承认,你能在这个时候来找我,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甚至可以说我很惊喜。但是,你制造灾祸的能力,至少给我带来灾祸的能力,在这个世界上可真是独一无二。”泺虽然说着看起来十分严重的话,但是无论是她的语气还是她的神色,都没有一点跟话里内容相关的地方。
相反她的语气倒是十分的显示出一种黑笑的意味,只有遗憾,而没有一点的不悦:“可惜,现在到了这个时候。我说过,我已经没有力量了。”泺低下头去,有些哂哂的笑了笑,透出的更多却是一种被深深束缚的无力感。“没有力量的人什么也不是……”
一阵叹息的轻声突然传到了泺的耳朵里。仿佛一阵清流铺在她的脸上,泺一下子感觉自己清醒了许多,这声音如同清流,让她清醒,却也让她警觉。泺很熟悉这种感觉,虽然不知道她现在成为了什么,但她是岚手下的头号杀手,沙緲。
虽然泺并不熟悉这个眼前的刺客,或者说她其实跟圣堂的所有人都不熟,但她却唯独对岚有些了解,她依然听过岚的事迹,也与她有着很深的接触。圣堂的新人辈出,在新的帝国时代中,而,虽然还比不上珠翠与迦那样最亮眼的璀璨之星,但岚也是其中之一,也是仅次于他们的那一个了。况且,泺还在帝国的时候,就听说过一些风闻,岚原本就是从暗处逐渐攀登而上的,自然有很多难以言说的事情。
“真难得,你来这里,就代表了圣堂的意思吧。”牟癞的语气中闪过一丝不甘,“岚,哦……现在应该尊称一声议员大人了吧,难为你们还记得我们这些在角落的人。”
“你太高看自己了,大祭司已经不太记得你们了,所以,你们就该消失了。”沙緲抬起手,做出了一个划过脖子的手势,毫无疑问,这是消抹的意思。她从腰间拿出了一块篆刻着复杂符文的魔石,微笑着说:“奉议员的命令,我是来先行侦查的,按照议员的意思,只要确认一下你们的状态就好。但是,想不到你们这两条大鱼竟然混在了一起,我也不介意先玩一些有意思的。”她手中的魔石亮了起来,舞台的帷幕上突然跳下了许多人,默默的站在身后还跟着许多带着面具的人。
泺猛得站起了身体,一时间竟然疏忽了自己身体的状况,一下子涌上了巨大的不适感,就好像血还没能流向头顶,她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一时间,泺甚至有些动容。虽然说对方还没有动手,但其实这才是最紧张,压力最大的时刻,这一点也不是什么能够放松的时刻。而牟癞,竟然还有闲暇接住了自己,竟然还关心起了她。如果这里站的是其他人,多半不是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而准备,就是趁着这点间隙好好的思考战术。
“别着急,”牟癞叹了口气,虽然他透出的样子远远比泺还要疲惫,“你太累了,先好好休息下吧。”
“不,我没事。”泺摆了摆手,她倒是为这里的其他人感到有些不值得,无论是这些演员,还是他们两个自己。不过,当她转头的时候,却发现在对方的手中,捏着一条项链,惊的她一下子没控制好自己的手,打翻了桌上的杯子。杯子中的水一下子倾倒出来,还洒在了的裙子上,她的手也沾满了鲜血,而她的思维却依然处于一种懵懂的状态,也许懵懂也说的太轻了,她的思维实际上如同冻结了一般。
这个刺客也许比他们想象的要棘手一些,尤其是他们还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泺也感受到了,她身体的不适也许不只是因为一个动作那么简单。仔细的嗅下,可以感觉到这片地方已经充斥着一种淡淡的香气。
不过,更令吸引她注意的,则是另一种奇怪香气。
泺的眼睛紧紧的皱着,她稍稍地低头,把下巴收了起来。她向着旁边的牟癞点了点头,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牟癞回应般也点了点头,他们之间似乎有着一种特别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