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列为禁忌的东西终究是它们被列为禁忌的原因的,虽然这些缘由总会因为时间而渐渐地被淡去,而即使是它们之间最根源的联系却也会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慢慢地消磨。
到了这一代,各个家族的家主早已经不是与穹苍殿缔结关系的那一代人了,而且他们与穹苍殿的接触的确并不多了。但是,他们受到穹苍殿的“欺压”倒确实不少,虽然这些事情从道理上来说都是十分应该的事情,也是天幕的大家族们应行的义务,但是却仍然招致了新一代天幕贵族们的不满。
当然,在场还是有一些老人的,也有那些清楚的了解着过往的人,他们比旁人更清楚穹苍殿与他们在过往的渊源。不过他们的面容虽然清冷依旧,但是在深层次的精神中,栾刖的话给他们带来了更大的悸动。毕竟,栾刖的话原本也是讲给他们这一批老辈听的,栾刖自己就是这一批天幕大家族老一辈中的代表,也是佼佼者,他才是对这一切最深有体会的人,也是最知道他们这一代人究竟想要什么的人。
不只荛光,许多家长们都被栾刖的演说感染到了,不过也许是因为他的感触更深,也许是因为他的反应稍许的慢了一些,在其他人都已经渐渐的走出了情绪的时候,他才反应了过来,眼睛在动,嘴巴好像打算说些什么。
“您的讲述确实鼓舞人心,可我还有最后的一个人,栾刖大人。”抢在荛光开口之前,原夫人先说话了,“您为什么那么确信,家族的联合就一定能和穹苍殿抗衡呢?无论是实力还是势力,我们真的能斗得过他们吗?”
这的确是个切入要害的问题,如果没有一个合适的回答,那么无论演说的多么美妙,栾刖都不可能达成他预期的目的。而且,原夫人也的确有资格这么问,她也是在场最有资格这么问的人。
栾刖眯着眼睛,他的心里不禁生出一个有些冒犯的想法:女人就是女人,眼光不够,搅合倒是一流。不过在这个想法过后,他也必须要想出一个合理的回答才行。好在他拥有足够的准备,这也是一个绝对够用的理由。
“的确,如果最终我们合起来的实力不足的话,一切都是空谈。但是我说过了,这一次我们不要空谈,而要绝对的执行。那么我就分两面来说吧,也顺便解释一下具体的细节。先从势力上来说,穹苍殿和圣堂需要的不是杀戮,他们并不嗜血,否则他们早就能够通过自己的实力来把天幕,极乐城,甚至你我全都杀了,我们早就论证过了,要论单打独斗,谁都不会是那些祭司们的对手。甚至在祭司之下,那些圣堂的议员,恐怕也未必比我们要差。而他们还很年轻,我们却都俗务缠身,比起潜力我们是不行了,比起基础也不行。那么,为什么我们还能活到现在呢?只能说,他们还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这一片土地站在我们这边,而这里的人也是一样。杀戮只能是手段,而不会是目的,穹苍殿的目的肯定是他们的权力,圣堂的目的则是发展壮大,把更多的人吸纳进去。但名义上,虽然有这样那些的协议,这天幕还是由我们这些家族管理着的,平民们仍然供奉着我们,即使是穹苍殿也不能跨过这个因素。终究还是为了权力,支配与统治,而不是为了一时的意气。”
原夫人点了点头,栾刖的观点她也是认同的。连家族都能从什么仇恨,血仇里走出来,更不用说穹苍殿的祭司这样的存在了。原家也的确惹怒过穹苍殿,虽然祭司们的手段的确是雷霆万钧,而且也的确造成了毁灭般的效果。但是从整体来看,原家最终也没有遭受什么毁灭性的损失,只不过是死了一个人而已,遭受了巨大损失的倒是他。“那么,还有一样呢,就算他们是在依靠我们过度,来侵占这片土地,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反抗也只是说说而已吧,最后也只是快速死亡和慢性死亡的区别罢了。”
“当然,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也许我也该早点说明的。但是在此之前,我并不能确定你们这些人的立场如何,又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情来到这里。其中具体的细节我不能说,以防有任何人产生某种错觉。我的意思是,我有绝对的把握和能够信任的来源,用事实的证据证明了我们拥有这样的实力,但是前提是家族联会与家族的通力合作。”栾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似乎这天气也让他的身体也有些难以很好的维持下去了,尤其是现在他还被这雨滴淋遍了头顶。
“你是在说,我们能和祭司们对抗了吗,从实力上?”荛光摸了摸自己的枯槁的手,上面的皮肤并没有因为潮湿而变得稍微润滑一些,依旧是无比的干燥与枯萎。旧日的诅咒仍然没有从他的身体上褪去,荛光依然能够感受到一种旧日的能量在他的身上细水长流,让他仍然隐隐作痛。
时光仿佛已经凝固在了他的身体上,但是正常人的身体总归是有着新陈代谢的,只有一个情况是没有的,那就是死人。而且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的身体已经比一个正常人要衰退太多了,以他的岁数来说,这副身体说是死人都有些勉强了,也许更像是死了几年的尸体。他其实年龄并不算大,虽然是和栾刖同一辈分的,但是他的年龄要小的多。只是,从容貌和外表来看,他却远比栾刖要老相很多。
穹苍殿给荛光刻下了伤痕,却没有夺取他的性命,而是给了他继续生存的机会。可惜他也只有生存,而没有生活了。不需要任何多余的限制,也不需要更多的手段,荛光自然而然,甚至怀抱着某种主动成为了穹苍殿的支持者。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可能会有和这些人对抗的情况,他甚至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些。他的问题也只是调笑一下而已,无论栾刖说什么,他都没多大的兴趣。说到底,如果不能把一切落实到对付具体的人,具体的祭司身上,那么说什么都没用。至少荛光一直都保持着这样的想法,他还真的没有想到栾刖会回答,而且如此的充满自信。
“没错,荛光,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栾刖的目光炯炯,甚至可以说是闪亮了,“虽然我没法告诉你们究竟这是为什么,因为这可能会对这个计划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但是,我可以很确信的告诉你,虽然我们和穹苍殿的祭司们之间有着巨大的鸿沟,这沟壑的确难以跨过,而且这可能不一定是通过努力能填补的。但是,此消彼长,这一次,穹苍殿的力量并不齐备,而且还处于虚弱甚至是崩溃的边缘。当他们处于最虚弱的时刻,而我们处于备战最佳的时刻,我们就一定会有可以进行战斗的机会。”
荛光感觉自己的心头闪过一丝特别的情绪,看着栾刖,他竟然有些隐约的羡慕。他不知道栾刖何必要做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而且看起来还怀揣着一种特别的活力,他的眼睛里饱含着荛光多年以来求之而不得的一种东西,那种已经消失了太久的精神,勇气还有锐气。不只是羡慕,荛光甚至有些嫉妒这种精神。
“所以……”原夫人的脸色煞白,她的身体仍然保持着一种安静的状态,但是和之前的从容不同,这一次她明显的是在克制自己的身体,她的指尖仍然有些稍许的颤抖,“栾刖大人,我能这样理解吗,您得到了来自穹苍殿内部的帮助,甚至这帮助来源自某位祭司?”
她的话一说完,这整个地方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了一点点的雨滴声音仍然在回荡。这猜想实在是太过大胆了,穹苍殿的祭司们出现了内乱吗,还是穹苍殿之内出现了什么无法自行化解的问题。原夫人的话还算是比较有余地的,穹苍殿里除了祭司和特使,又还有什么人呢。
只是这些问题都没有也不会有明确的答案,但是光光凭借问题,都足够令人震惊了。
栾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古怪的笑容,他的脸色也有些异样。虽然原夫人有些时候太过女人心思了,但是很多时候这种女人心思也是她能够揣摩别人的最好途径。她的感觉确实敏锐,这一点栾刖也不得不承认。
“具体的细节请恕我无法解释,在计划的行进过程中,各位自然能够看到或者是证明你们的猜想。这只是一个前置的条件和基础而已,我们来是该把重点放回我们应该讨论的问题上。”栾刖稍稍的摆出了一个场面上的笑容,这个笑容实在是没有太多的掩饰,完全就是一个摆出来的样子。
但是在此时此刻,这样的表情却更是显现出一种暧昧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