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老皱了皱眉头,他甚至有一种自己是不是产生幻觉的感觉。这杀意与气势褪去的太快了,甚至他自己对应这杀意的本能反应还回荡在自己的身体里,都还没有褪去,那引发这种触觉的杀意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但不管多么的难以理解,肆老还是确信那杀意的确是存在过的,他的感觉是没有错的。
比肆老反应更快的是那个一直依靠在墙上不男不女的人,在栾凤抬头的霎那,他就迅速的弹起了自己的身体,以一个无比古怪的身体扭转的动作让自己挡在了肆老的面前。不过,无论是眼神的光芒还是那种暴怒到令人生畏的杀意也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罢了。很快,这种情绪就完全的褪色了,栾凤还是静静的站在原地。
肆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个眼前的客人绝对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的,如果只用眼睛去看,这个客人确实只是一个简单的介乎少女与女人之间年龄的人而已,以自己的岁数来看不过是个小孩而已。但那种滔天的杀意不是单纯的情绪就能够引发出来的,而是这个人本身就拥有的特质。这必须有充足的基础,有关杀意的基础,真正的杀过人,而且是杀过不知道多少人才能具备的特质。肆老自问自己也没法爆发出如此浓烈的杀意,只是像这个客人的年龄,又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经历。
不过,肆老也不想把事情搞的太复杂,他还有着别的计划。“背火,退下。”肆老摆了摆手,那个挡在他面前的人立刻听话的退到了一旁。甩了甩头,肆老把原本脑海里的杂念全部都排除出去,继续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样的天经地义的道理客人应该明白吧。”
“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可跟你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栾凤的眼神又飘忽不定了起来,她刚刚是真的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虽然这只是一瞬间,可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控制不住的杀意流露了。不只是杀意,她甚至也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连她自己都免不了有些惊讶。
在战场中流连了这么多难,杀人对她来说和切一切要吃的食材,或者堆一堆要烧的柴火实在已经没有太明显的区别了,都是日常生活中普通的一环而已。只有在手中武器真的贴到了敌人的肌肤,切开了对方的喉咙或者自己的魔法在目标身上炸出元素特有的火花的那一刻,她才会出于本能的流露出一丝半点的杀意。但在平常,哪怕是激烈的战斗里,她也从来不会流露出一点这样的情绪。
“当然有关系,”肆老的手摆向了一旁阿伍,阿伍的手臂已经被吊了起来,他一言不发,脸倒是阴沉着,显然是受了不小的教训。
“这么没用?”栾凤的话脱口而出,倒有些意外,她根本没使上几分功力,只是随意的反击了一下。却没想到这个人那么不堪一击,表面没什么伤,却搞的受了那么严重的内伤。
“你……”显然肆老也没想到这客人会是这么一个反应,不过他也没有纠结这个客人的态度,而是继续说道,“你伤了犬子,还来光顾了我的教坊,虽然不是杀人欠债,但也是一个道理吧,你总该付出点什么吧。”他的话变得很油腻腻的,一种奸猾的气息沉浸在他的话里。
“是么,那你说的还有点道理,那你想要多少钱呢?”虽然这话听着就不是那么简单,对面那么大的阵仗肯定不只是为了来找她要点报酬那么点小事,况且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吃霸王餐。但是栾凤也不想去猜测更多,她只感觉自己宝贵的时间正在一点点的流逝,这让她非常的不舒服。
“钱?”肆老的脸上好像一副被冒犯到的表情,一脸的凝重与严肃,不过他的眼里依然闪烁着狡黠的光芒,转头与阿伍的眼神对了一下,然后微微的点了点头。他转了回来,说:“好啊,那你给我一万极乐币好了,这也是我们这里一天的流水钱。”
“一万?”栾凤被肆老这话都点吓到了。
她皱了皱眉,她知道肆老是故意那么说的。当上升到极乐币的概念时,大概很多人都已经很难分辨出其中数字的准确意义了,恐怕无论是一千还是一万都是许多人穷极一生可能连想都不敢想的,况且这种钱币只流通在极乐城内城中的大贵族之间,平民也是很难接触到的。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钱不过是一个“很多”的概念而已。
但是,栾凤虽然不常在极乐城里,但是她也并不是对金钱没有概念的人,几个极乐币就足够让人在内城区举办一场算是豪华的宴请了,可以看上一场特供的表演,一个平民甚至过的比较好的家庭一个月也用不上一个极乐币。栾凤并不清楚这教坊究竟多能赚钱,也许半月的流水真的能有一万,也许没有,但这显然不是一个人能够承担的。
“你对金钱没有概念吗?”这话只是单纯的说一说而已,栾凤当然清楚肆老对金钱的了解远比远在军营和战场的她要深入的多,既然她都能知道,对方更是没理由不清楚。但她也不明白肆老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一万极乐币,让栾桀来,他也拿不出来那么夸张数量的金币,毕竟私人的钱和家族的钱完全不是一种东西。
“啧啧,阿伍是这里的总教头,他现在受了伤,整个教坊的训练都受到了影响,没有半个月一个月怎么能养好,怎么能恢复。而我收你这一段时间的流水而已,难道这不对吗?我已经做出了让步,原本,我儿子的伤可不是一点钱就能摆平的?”
“你们是停牌不营业了么?”栾凤嘲弄似的笑了笑,“说的好像你们没钱赚了一样。”
“我们的生意要受到巨大的影响,没有了一个总教头,那服务的质量可要差上很多了。只有阿伍才是最专业的。”肆老倒也不急,不紧不慢的说到,“我相信,客人您也可以理解吧,毕竟是您在我的地方伤了我的人。”
“好吧,我也不跟你多费口舌了,你要的这个钱,我给不起,其实换谁来都给不起。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栾凤一脸释然地说道,她知道肆老大概有其他的什么目的,还不如早点搞清楚的好。
“客人,您家里呢?不能出面来解决一下吗?”肆老忽然转换了一个话题。他的话一说完,分明就看到了眼前人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不过不再是爆发的情绪,而是一种积蓄在身体,肺腑,甚至还有血液里的沉淀感,不知道和他话里的哪一个字眼碰撞在了一起,凝聚成了一种环境和气势,仿佛有闷闷的轰鸣在这个女客人的身体里打响。
“我的事情,用不着别人解决,我自己就可以了。”栾凤冷冷的冒出一句,站定了自己的身姿。
“那能请教一下您家族的名讳,还有您的名字么,客人?”肆老的话里不再是那种耐心的感觉了,突然变得冷意十足,他的眼睛也冷了下来,如果这客人不回答,他就会立刻让旁边的人拿下她。
这里的一切都事发突然,他也没多少时间去清查这个客人的底细。来之前,他也的确担心过对方的背景,毕竟这样一个女人,还来了底三层,实在不是什么寻常的行为。不过,现在他的这份担心姑且算是暂时放下了,很明显,对方是打心底并不想搭上自己的家族。
虽然肆老也承认,与普通的纨绔子弟不同,这个女客人无论胆识,见识和心气都完全与那些不成熟的贵族子弟不同,甚至他隐隐能感觉到她肯定带着一些特别的身份。而且,本身她也有着足够的资本,阿伍并不是什么不懂战斗的人,但是却简简单单的就被她制伏了,甚至都没有什么抵抗的余地。
但是,这里毕竟还是极乐城的教坊,如果不带上什么家族的背景,其他的东西也都是不够看的。毕竟,这里还是极乐城,还有法理与规则的约束,不是什么都和力量挂钩的,力量只是最低级的那种能力的代表而已。
让肆老有些意外的是,这个女客人竟然毫不犹豫的回答了:“噢,既然你那么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好了,我叫栾凤。”
“栾……”一丝疑惑闪过肆老的眼睛,这教坊的确接待过很多不同贵族家族的子弟,大家族也不少,但是栾家中宗脉的人还真的很少出现在这里。虽然出现的那个人给肆老的印象,恐怕要伴随他一起到坟墓去了,那个叫栾湦的男人,夺走了教坊里当时最负盛名的花魁,伊。不过,听说后来他也遭受到了意外,早早的就去世了。
这已经很很多年前的往事了,但肆老也不曾忘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