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骆扶着大家长,总感觉与往常有些不一样的地方。似乎,他第一次在大家长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点点的衰老,这还是从未发生过的。
“好了,如果托兰带给我们的情报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们至少有一段时间可以免于麻烦了,”栾刖的眼睛里似乎凝聚着一种不能看得清楚,看得明白的情绪,“只是可惜了,最后她还是不能为家族所用。到底是年轻人,做事太急躁了,对自己也太有信心了。”
栾骆听得出,大家长言语所指的无疑是栾凤,只是他没有听到托兰的情报,也无从揣测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他依旧保持着自己的沉默,他不想问,虽然他有兴趣知道,但如果知道了,也不会让他之后的行动出现任何的变化,反而可能会在他的情绪上徒增阻碍。
似乎栾刖也不像想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延展下去的意思,反而话风一转,说道:“对了,你拿盒子来的时候,有遇上什么事吗?”
“奇怪的事?”栾骆稍稍地愣了一下,他的思维稍稍地停顿了一下,脑中在这个片刻闪过了那个女青年的身影。只是,原本他应该脱口而出的,却不知怎的,稍稍地迟疑了片刻,才开口说道,“是,我碰到了一个女子,她似乎很熟悉这个盒子。”
“哦?你已经见过她了么。”栾刖似乎好像更高兴了,连脸上的皮肉似乎都添上了一点光彩的样子,“这样么,好,好……”
“大家长,她是哪位呢?我似乎从来没在家里见过她。而且,她好像很熟悉这里的样子。”虽然栾骆几乎不主动发问,但这次不是他想问,而是大家长需要他问了,这一点,他还是看得出来的。不过,他的话还是说的比较保守的,那个女青年又何止是熟悉这个地方呢,这锦盒根本就是她的东西,至少使用权在她手上,而且原本这个花园就像是她的家一般。不过,在搞明白大家长和这个女青年的关系之前,他并不打算把自己的见闻说得太清晰。
“她……”栾刖几乎要脱口而出,却又在说出了一个字之后硬生生的遏制住了自己的话,“这个嘛,你还是自己去问她吧。”
栾骆被大家长这样的表现弄的有些搞不明白情况了,充满了疑惑的问道:“自己问,这,这是什么意思?”
栾刖倒也没有急着说什么,而是指了指桌上的这个盒子,才开口道:“既然拿的是别人的东西,那么总该还回去才是。我也只是借来用一下罢了,到时候还会补给她的。”他似乎有些高兴,站起来拍了拍栾骆的肩膀,继续说道,“这个事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办好。”
栾骆站在原地,更加的愣了,而且心底里还隐隐有些惊讶与奇怪。大家长今天似乎有些奇怪,先前在那花朵前还是一片的哀愁,甚至隐隐之间有些忧郁,似乎心有满满感慨的意思。但现在,大家长的心情似乎完全调转了过来,不仅十分得高兴,而且整个人好像有些莫名地兴奋了起来。虽然同样是下命令,但以往,栾骆极少会从大家长的口中听到用这样的口吻布置的任务,似乎这是一件并不严肃,却又对大家长来说非常重要的事情。
“好了,你就把这个东西还回去吧。我先去家里看看他们的婚礼准备的怎么样了,你把盒子还回去之后,再过来吧。”栾刖说完就站起了身。
“是……”栾骆仍然有些懵懵地,他也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不过他至少明白了这个女青年一如他之前猜想的那般,与大家长之间有着极深的联系,那么他把自己碰到的情况说出来,似乎也成了必要的事情。
栾骆走到了那石桌旁,手指轻轻的一挑,拿起了这个装满了珍宝的盒子。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说道:“可我看到她的时候,她似乎早就知道有人要来取走这个锦盒,而且还让我转告您,说没有动过这里头的任何东西,而且也再不想拿回去了。”
一丝转瞬即逝的错愕划过了栾刖的脸庞,他心头的那股潮起的兴奋似乎稍稍地褪去了一些,不再那么的汹涌。“是这样么,其实你说之前我大概也明白的。像她这样喜欢秩序与干净的人,如果真的有动过哪怕一点念头,又怎么能让这盒子上落下灰尘,而又这盒子的东西又摆得好像是小孩子的玩具箱一样杂乱无章。”不过,稍许地停顿之后,栾刖说话时却更加的坚持了:“那可就更得要还回去才行了。而且,也只有你才能帮我完成这个事情。”
栾骆拿着锦盒的手忽然紧张的攥紧了一下,虽然大家长在很多事务都是借他的手来完成的,但是他也从来没有什么非分只想,更是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不可替代的人。唯一有一种事情,确实是只有他才能做的。
栾骆总算明白过来了,难怪他一直感觉大家长的情绪有异,在和他说话的时候也和往日有些不同。因为这是私事,完全属于大家长个人的事情。
大家长虽然在家族中位高权重,但是他的家庭却并不似其他的家长那般繁盛,而是完全反过来,是彻底的零落。家族中,虽然人人都可称作大家长的同族,是大家长的亲眷;却也可以说,这偌大的栾家里,没有一个人是大家长的亲眷,也没有一个人是大家长的血脉。大家长栾刖,孜孜一人,没有兄弟,没有配偶,也没有任何的子嗣,整个家族里,唯一在家族的族谱中能找到与栾刖这个名字相关的,只有寥寥几笔,而且都是再上一辈的人的,早就已经没有了任何可考的迹象。而且,这原本就是栾骆偶然才看到的信息,家族里一般人也不可能接触到这样高层次的族谱。
虽然,这根本是不合理的情况。且不说大家长个人的素质,能力,都足够让家族为他提供最好的资源,最好的条件,一如大家长为栾骆所做。单纯对于能坐到大家长这个位置上的人来说,他也必然在族人得有一个强盛的家庭,尤其是在过去,这就是家族关系中最源本的道理。
但是,这就是事实的情况,大家长没有一个和他血脉相关的家人在家族中。而且,这些也不是可以追寻的事情。有关大家长在家族中的历史,过去,似乎都被人刻意的抹去了,而且并不是最近,而是早就已经抹去了。这个时间已经长久到大家长在他的座位上坐了太久,已经没有人再有能力,再有兴趣去窥视了,空余一阵疑惑。只是究竟这些究竟是谁做的,又为什么这样做,栾骆自然也不会知道这往昔中的细节。而这些事情唯一能解答的人就是大家长自己了,但他显然是不会和任何人再说的,栾骆也没有去追寻这些事情的意图。
只是,既然没有了家人,大家长的所有事情就自然全都成了公务,即使是一些看上去像是私事的琐事,也成了以家族旗下的重要事务。但这样一来,当大家长真的有了什么纯粹的私事时,似乎真的只有栾骆可以帮着做一做了。但平日里,栾骆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只是今天事发突然,大家长忽然有了这样一件私事,这不得不让栾骆深入地想了几分。
以栾骆此时的知识与智力,其实他已经猜到了这件事情的本质。不过,他并没有真的理解大家长话里的意思,也正因为如此,他的未来也因为今天而彻底地变化了。
“怎么了?”栾刖看着栾骆拿着这盒子发愣,开口问道。
“没什么,注意力有点不集中了,”栾骆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我现在就去。”他不再想了,似乎在头脑里积淀那么多复杂的事情应该不是他该做的,就算他能想明白这些,也不会影响他执行大家长的指令,他也一样要去。
“恩。”栾刖留下一个字的回应,就转身离开了。
而栾骆,也一样朝着他来时的路走去了。这一次,这段路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要更近一些,似乎比之前走来要快上不少。不过,这一次,他听到了一些声音,似乎有一阵一阵的风在耳边耳边吹过,虽然不算太明显,可却还是逃不过他敏锐的感觉。
栾骆尽量地放轻了自己的脚步声,缓缓地朝着里面走去。他是没有心存什么兴趣了解这个女青年的,但是,他现在是不得不去了解了。
不过,映入他眼帘的,却是他从未想到的景象。在这小小院落里,似乎有无数的叠影互相地交织,红橙黄绿青蓝紫,一道道光芒互相交织。以绿为柱,以红为延,以紫为底,互相旋转,互相咬合,时而像是一片打开的风云,时而又像是一条穿梭苍穹的长龙;时而如晨起沾露的碧翠绿叶,时而亦如艳阳下盛开的娇艳花朵;时而似春意盎然软拂面,时而却似冬雪清冷沁滑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