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花散停下了自己的脚步,颇有些有些意味深长地对着面前的白露说道:“那就好。也许你该感谢一下你的母亲,她对你的回赐可要比你想象的多一些,不只是这个位置而已。”这话显然是说给白露听的,只是能懂的人并不太多,但白露的身体还是稍稍的僵直了一瞬。
“各位只需要明白,审判庭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这场审判更好的呈现出公正的意图这一点就好了。既然前奏都已经了结,那么为了审判的公正性,有时候我们也必须在其他细节的地方付出一些相对应的准备才行。”大祭司突然开口介入了这对话中,他的话不仅止住了这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而且在这三言两语之间,还把旁听者的注意力也重新带回了审判的主题之中。
仿佛像是回应一般,云尚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他接着说道:“这是属于我们历史性的一个时刻,这会是一场被载入史册的审判。在这场审判之中,我们邀请到了代表着整个天幕现在还有未来的诸位。每个人都可以见证迦,曾经的圣堂议会一员,西地总督,极乐领事,他所做过的一切,以及他将收获的结果。”
在大祭司身旁,一个带着金色面具的祭司从大祭司的身后走侧身走了出来,那是穹苍殿的第二祭司,浮木。他的面具看上去并没有那么多雕刻的痕迹,也似乎不是用什么特别贵重的材料打造的。但是仔细看去,却可以看到这个面具中所特有魔法技术。那金色的面具并不是黄金打造的,而是一片一片上下沉浮的沙砾,第二祭司的面具完全是由沙与尘铸造而成的,用代表着魔法工艺与技巧的永续魔法铸造而成,上面的沙尘被永远的固定在这个面具的表面,仿佛在这个小小的面具上形成了一片自成一体的沙漠。
但是这面具却显得非常的朴素,或者说,第二祭司本身就很低调,很朴素。即使对于迦这样对穹苍殿有所了解的人来说,浮木也一样是个神秘的存在。他似乎一般都只是默默的跟在暮帷的身后,并没有太多显赫的事迹,但浮木不仅是低调而已,他是真的完全没有自己的所做的事。一年之中,大约有一半的时间浮木是不在天幕出现的,他去哪里做什么也许除了大祭司也不会有第二个知道的人,而在他剩下的在天幕呆着的时间里他永远都只是大祭司的耳目,替大祭司做事,替大祭司传意。
第二祭司这个位置虽然很高,但浮木大概是最特殊的一个高位祭司了,看上去他就像是大祭司的影子,或者说是分身,所有大祭司所做的事情他都一样可以做。但实际上,浮木完全没有自己的担任的职务,似乎也没有自己所拥有的势力,他的一切好像都附庸于大祭司。这与花散有了鲜明的对比,同样作为高位祭司的她也是夜会的会长,平时她也很少用第三祭司的名号行事,更多的是履行夜会的职责。
“很好,看来诸位已经做好准备了。让我们暂时搁置过往的纷争,现在也该是化作整体的时候了。很荣幸,我能够接到大祭司的邀请,参加这场历史性的审判。我是浮木,穹苍殿的第二祭司,在这场审判中,将担任整个审判流程的主持者。”浮木的语气让人感觉他仿佛是带着笑容在说画,声音无比宏亮,也十分的清晰。然后,他向云尚点点头,似乎也不愿再浪费更多的时间了:“那么,我宣布审判就此开始。”
这十数个字仿佛天降而下雷霆,不仅响亮,而且也灌入了众人的耳中。大厅中的每一双眼睛都睁大了,几乎在瞬间,无数道炙热的目光聚焦到了站在场地中央的迦身上。
禁魔的铁链锁住了迦的脖子、手腕和双脚,上面的铁环也许比一般女子的胳膊还要更加的粗壮。迦现在几乎站不起来,但是他却面无表情,甚至是有些异常的冷漠。
虽然决定他命运的过程已经开始了,但是他冷静的好像这个主人公不是自己一般。浮木的话讲的很大,很空洞,但是迦还是听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这场审判当然不只是冲着他来的,这一点他早就在心里有所准备。但是浮木的话还是露出了一些倪端,这场审判的主题是反思……天幕的发展与扩张靠的当然不是什么公理与正义,背后的黑暗,其中饱含的残忍与血腥恐怕是很多敌人在大难临头的时候都不会意识到的。
迦轻轻地哼了一声,继续等待着下文,他也没有在考虑自己之后应该说的话。此刻,他的眼睛正在迅速地左右瞟动着,他仍然想要寻找一个人。
圣堂领袖,这个在名义上作为他们上司的人。虽然迦也想不出有什么比现在还要更加重要的场合了,但是圣堂的领袖一如他预料中的那样,的确不在这个地方,依旧不在这个地方,如同他往常一贯的作风。
迦甚至不知道圣堂领袖的真面目,他从加入圣堂到现在,似乎也没见过几次他们的这位领袖,尤其是在后来穹苍殿与圣堂有了深度的合作之后,圣堂的行动大多是根据穹苍殿这边的命令执行的,只是以珠翠,还有迦自己为首的旧制下的成员未必遵从而已。不过,这也并没有降低迦对于这位领袖的尊敬,因为他曾经最敬重的人,或许也是唯一见识过领袖实际的那个人告诉过他,领袖是“最优秀的人”。
迦很轻声得叹了口气,似乎他们的这位领袖已经不再关心圣堂的事务了,不过现在的状况,他漠不关心恐怕也不算是什么坏事。迦只是感觉有一点点可惜,因为直到现在,他也没有摸清这个“最优秀的人”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如果没有他,那么现在的圣堂领袖恐怕早已是珠翠了吧,虽然这只是随意也无意义的一种幻想而已。
云尚微微地点了点头,一直呆在迦身边的岚就立刻会意退到了一旁。岚已经完成了她押送的任务,现在她的任务已经变成了看守。岚朝着一旁走了几步的距离就停下了脚步,默默地坐在了一旁的小板凳上。不过,在岚坐下之前,迦似乎看到了她的一个眼神,只是这个眼神却让他怆然若失,好像忽然有点看不明白了。
“首先,就由斥讼人来发言吧。”浮木一字一字的说道,真正掀起这场审判的幕布。
喀诺听到之后,似乎稍稍愣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回应般地向浮木鞠了一躬。起身后,她便拾级走到了一个圆台之上,俯视着迦,但她的目光却没有第一时间落在她要“斥讼”的迦的身上,而是落在了更深更远的地方。她把的目光先是洒向了旁听席,然后折回到穹苍殿的祭司们身上,最后才聚焦到了迦的身上。
“我知道各位也许并不认识我,我可能也没有资格和各位相提并论。但是我今天站在这里,承担着一份巨大的责任,所以我期盼着各位能完整无缺的听我说完接下来的话。”
迦的目光落在喀诺的身上,她既没有一丝软弱的表现,但也看不到任何的傲慢与尊严。她仿佛已经失去了神智,仿佛只是在平静的叙述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但是她的语速却没有任何的犹豫,她的语句没有一丝的停顿,这一段话显然早已经被她背得滚瓜烂熟,翻来覆去的练习了百遍。
迦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没有一点表情,也没有说一个字,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接触不多的医生。从身份上来看,她显然是被拉到前台的人,但迦并不知道她有什么理由会这样做,比她要合适的角色很多,比如栾肃就是一个,迦身边的人知道的总比这样一个关系接近陌生的角色要更清楚一些。况且,在迦的印象,喀诺从来不是一个会生事的人。所以,看起来她又像是自己想站出来承担这个角色的。
喀诺继续平静地说着,虽然她话里的内容足够让在场的每一个人感到震惊:“受审人迦,你的罪行罄竹难书,许多的罪恶因为你而诞生,经由你本人,你的同谋,你的部署进而密谋或实行。经过汇总之后,我将受审人的罪行整理归总,陈述以下这些具有代表性的罪行进行斥讼——背叛圣堂,迫害同僚,反抗天幕,结党营私,行事不端,泄漏机密。”
这每一项罪名都很大,但每一件也都并不出乎迦的意料,这六大罪行中有任何一条被拉出来落在任何人头上,恐怕都不是判决一个死刑就能够解决的,更何况现在这些是全部加起来了。但是这只不过是罪状而已,迦甚至还饶有兴致的想继续听下去,看看喀诺列出的具体罪行与他自己所揣摩的自己的那些行为是否相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