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尚,这个名字不仅代表着这个男人个人的名号,还代表着他背后那云姓氏族的直系血脉。而在公众的层面上,云尚一直都是被称为天幕最大的助力。他也的确为天幕的扩张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巨大功劳,如果论起功绩,可以说天幕能够拿下衍泾省有一半的功劳得算在云尚的头上看,这是没有人可以否认的事实。但是,云尚这个名字却并不是那么简单的能用其中家族名来诠释的,而他的功绩也不是单纯用字面意思就能够理解的。
云家,这个曾经一度在衍泾省占据着绝对的主导地位,甚至在过往,远在天幕还未曾成立的时候,天昼省的土地上都没有任何一个家族能够与衍泾省上的云家相提并论。
甚至在更久远之前,云家还把自己的势力隐隐的扩展到了衍泾省之外,自然也触及到了天昼省,也隐隐的与天昼省的家族形成了一种掎角之势。但是后来,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云家似乎很快的衰弱了,他们似乎不再有向外扩展的势头,而是变得有些太阳西下的意思,所有的势力也都退到了衍泾省的范围内部。
两个省际之间以往并没有太多的交集,也没有多少的竞争,直到天幕成立,天昼省的土地已经不再能满足需求人们的需求,他们才真正的碰撞到了云家。虽然云家的力量似乎已经不再鼎盛,但是他们的先遣部队却仍然遭受了重创。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云家仍然有实力与资源能够把握住衍泾省的土地,他们借助着对地形的熟悉,以及某种神秘的与土地的联系,将圣堂和天幕家族的部队一一分割,围剿。
借助这种先天的优势,衍泾省一度十分顽强的抵抗着天昼省的攻势。迦对这些陈年旧事的细节了解的比这里许多人都要更多一些,毕竟他当时也是圣堂进攻部队的一员。当时,他们的扩张一度进入了僵持的状况,没有办法再突进分毫,而且这种状况持续了大概一个月之久,所有人的体力和精神差不多也都到了极限。
在这个艰难的时刻,一直没有参与的穹苍殿忽然为天昼省带来了一份巨大的礼物。
而这个礼物就是云尚,即使他没有拥有一兵一卒的部队,也没有拥有一寸土地。但是他却比多少部队都要更加具有战斗力。因为他是一个了解衍泾省,了解云家的人,一个对方的“自己人”。
很难形容清楚云尚对于攻坚战的作用究竟有多大,也许他只有一个头脑,甚至手下都没有一个下属也。但作为圣堂战役与任务的指挥者,迦明白云尚在这场战争中的作用只能用最大来形容。
在后来战斗结束之后,迦曾经和圣堂的战术研究者细致的推演过在衍泾省的战争,即使没有云尚加入,以天昼省全力的投入,他们也未必就不能慢慢地推进到衍泾省的腹地,然后以一种废土战略的方式来蚕食掉整个衍泾省。毕竟,在绝对的力量对比上,衍泾省的一盘散沙是比不过天昼省集结起来有团队有部署的力量的。但其中的那些反复曲折,多少的意外,要付出多少血的代价,那可就真的很难说得清了。
云尚带来的无数的捷径,密道,周围的水源与隐蔽的扎营位置。在前期,云尚也同样参与了战斗,虽然他并没有加入正面的战场,但他几乎以无情到极致的姿势地毯式地一个一个搜索着边缘的洞穴,搜索着一处一处沟壑,揪出那些他以前认识或不认识的族人与同乡,然后将他们一个不留的全部处决。
这只是在战场上的无情而已,但最终决定这场战争结果的,却是某一场战斗。云尚在拔光了云家游离在一线的触角之后,却选择了一种最极端的方式来结束这场战争。他带着几个精锐的刺客,在一个夜晚来到了云家的宅邸,把当时正在举行集会的云家人屠戮殆尽,没有留下一个活口。他如同一把刺进了心脏的尖刀,但是这敌人却是他自己的血亲。
迦并没有参与这场刺杀,他仍然在正面带领着圣堂的部队。这些事情他是从珠翠那里听说的,珠翠参加了那一次刺杀。后来,珠翠曾经和迦在闲聊中提到过这件事。
一想到珠翠,迦的情绪又有些低落了,一阵一阵止不住的心痛爬上了他的躯体,故人音容宛在,但人却不在了。那些语句仍然萦绕在他的耳边,就好像那时的珠翠在他的耳边静静婉婉的诉说。
云家无论上下长幼,似乎没有一个人幸免于难。至此之后,云家算被彻底地连根拔起了,别说什么积累与储备了,连血脉都被断绝了。
最终,这促成了天幕的大胜。但这却绝对算不上是什么精彩的战争,因为它的胜利来的太过轻松了,与它带来的巨大无比的成果相比,天昼省为此付出的代价也实在太低廉了。这场战争的战损比被控制在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大部分的伤亡都是在战争初期出现的。在云家土崩瓦解之后,几乎不费一人,天幕就迅速的占据了整个衍泾省。
云尚,为天昼省节省下了最稀有也最宝贵的资源,人,能够战斗的部队,他也保全了衍泾省的大部分土地,让这富饶的土地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他为天幕带来的价值无法估量,但是在事实上,云尚的确背叛了他的家乡,他的家族血脉,这也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在私下里,几乎人人都觉得这是一个欺师灭祖之人,是一个卑鄙的恶鬼,残忍的投机者。甚至云尚自己都没有丝毫遮掩的意思,他从来都没有避讳这件事。在天幕,他几乎没有任何的交际圈子,也没有人会想和这样的人交际。
但这个其实并不完全正确。残忍,凶暴,这些形容词都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是,迦究竟是不是一个投机者,这个问题的答案却未尝可知。没人清楚云尚究竟是怀揣着怎样的情感来做这件事的,但他似乎只是想做这件事而已,并不是为了得到战利品。原本所有人都以为在这结束之后,云尚势必会顺势接管衍泾省,或是再不济,他也能够加入到穹苍殿中。否则,几乎没有任何理由能够催促你做出这样的动作。
但是事实却并不是这样,衍泾省被改作了墨月省,由穹苍殿末位的祭司讳月接管了。而穹苍殿并没有任何新的祭司,反而唯一外部祭司的名字,落到了天幕南边的势力,青叶山庄的庄主万叶的身上。
可以说,与云尚所带来的价值相比,他所得甚少,甚至可以说什么也没有得到,没有在这场战争丰厚的战果里获得什么明面上的好处,即使他作出了独一无二的贡献。云尚似乎成一个神秘人,在战争结束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只有偶尔地会和祭司们一同出现在苍塔与穹殿。
所以,云尚这样的行为就更加的让人疑惑了。这已经超过了仇恨的范畴,也似乎不像是任何的情绪得以导致的后果,想要得到答案,也许只能从迦过往的经历中去寻找了。但是,现在没有人再有这个能力了,云尚的一切过去都伴随着云家的覆灭一同零碎了。迦也与其他人一样的知之甚少。唯一和云尚仍然有接触的,就是穹苍殿的祭司们,还有最后与他共同进行暗杀的人了。迦还记得珠翠和他所说的话——云尚在彻底屠戮了云家之后,他的表情没有悲伤,也没有高兴,而是一种放松与释怀的样子。
但仍然没有人了解云尚,这也是云尚头一次这么明了的在天幕的公众面前现身,参与到天幕的事务中。他已经阔步走到了审判庭的中央,然后俯身与大祭司私语。
迦将目光转回会场的附近,那些贵族们的喧闹仍然没有停歇的意思,他们似乎总是有着说不玩的话题,也许其中有些人已经说到云尚在平常是不是会大啖人的血肉了。他们这一片是最迟安静下来的,或许只是因为周围逐渐的静了下来,才迫于压力压低了声音,直到完全的安静下来。
属于圣堂的那一片观众席倒没有像天幕的大贵族那样的喧闹,但是在他们安静之前,终究也还是有几声讨论,不过出于自身的素质与涵养,他们并不吵闹,也不会把话题叉开到与此时此处无关的地方。他们看着云尚的眼神并不友善,毕竟云尚的所作所为是他们所不齿的。
不过,夜会的那些成员却明显的不同。他们不出一声,几乎如同一座座雕塑一般静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唯一最大的变动的程度也不过就是表情上有一点微小的波动。他们每个人都正襟危坐,仿佛是在紧张的监察着场中的一切。
大祭司倒是充分地展示着他的耐心,他并没有制止周围那些熙熙攘攘的喧噪,只是在听完云尚的话之后,安静的看着拄着自己的拐杖,朝着天花板看着。
直到周围整个地方又陷入那种死寂,大祭司才终于继续开口道:“看来各位都非常熟悉天幕的这位朋友了,也不用我再多作介绍。虽然我知道诸位对这位天幕的朋友有些各异的看法,但没关系,各位可以保留自己私下的看法,相信他也不会在意。但今天之所以请他来,是因为这件事由他来做才最为合适。这一次,我们要辛苦他作为这次审判的裁决者,让我们欢迎这场审判的仲裁者,云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