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动作看上去很亲昵,一般也只有在十分熟悉与亲密的关系之中才会出现这样一种私密的动作。但暮帷似乎也完全不在意这个了,他已经彻底放下了一些表面需要的东西,而是把自己全身心投入到了自己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上。
暮帷已经很久没有遭受过这样的挫败了,虽然最后他并没有真的失败,真的因为花散的扰乱而死去,而是很勉强地维持住了局面,让一切不可挽回的后果全都被扼杀在了摇篮当中。但是,他的心情却已经糟糕到了极点,这种情绪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出现过了,但现在却被花散成功地逼迫了出来。而且花散言语所及,似乎还为自己达成了这个阴毒的目的而沾沾自喜,即使现在花散在暮帷的眼中连一条死狗都不如,但她却依然在嘲弄自己。
“你不是很期望让我们真实相对吗?”暮帷的下巴搭在花散的面庞上,他的嘴巴凑近了花散的耳朵,但声音却丝毫没有放低,而是刻意的说的很响,生怕花散听不清楚似的,一字一字的说道,“那我就告诉你吧,你想要求死,但这可没有你想得那么容易。你的命还值不了那么多,但你的痛苦却可以。”暮帷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一点停顿,他转动自己的手腕,手中仍然紧握着那一团幽蓝色的光芒,朝着花散的脸伸去。
花散的眼睛朝着上边瞥了瞥,也看到了暮帷的动作,但她没有什么反抗,一如她对于暮帷把自己的面庞当作下巴的架子时一样,她甚至连身体都没有一点的动弹,仿若身上无物。只是,近距离的看见暮帷手上的这一团幽蓝时,花散的眼中也不免带上了一抹黯淡的神色,说道:“虽然我早就猜到了,你不应该是看上去的那副模样。但你能那么的疯狂,倒真的是让我没想到的。”
大祭司的脸庞忽然抖动了起来,他是在笑,但却一点也没有什么开心的情绪在这笑容中,只有令人心头发寒的声调,尤其是对于肉贴肉接触的花散来说,暮帷下巴的抖动也一五一十的沿着她的巴掌完全复刻在了她的感知当中:“我也没想过,你竟然也会害怕啊。”
“到底是你站到最后了,你手上的也真的是个好东西啊。”花散眼睛垂落了下来,即使只是抬抬眼睛,对于她来说也算得上是一件有些费力的事情了。
“哦?”这回倒是轮到暮帷发出这个嘲弄的语气词了,“那我倒想看看,这东西是有多好了。”暮帷说完,他的手掌就已经牢牢的压在了花散的脸上。
虽然很是辛苦,很是费劲,甚至可以说是没有必要,但暮帷最终还是保留下了灵穹的碎块的最后一片残渣。在元素的作用下,这残渣已经没有任何原本的用处了,不能够再吸收元素,也不会引起任何元素的变动。但是,就是这一小片的渣滓,却依然完好的保存下了元素在湮灭的最后时刻所呈现出的状态。虽然这样的状态并不能长久持续下去,否则给予足够的时间加以研究,或许无论对于元素还是对于世界的理解,都将进入一个全新的,未曾被踏足的领域,但对于暮帷来说,这样的时间已经足够了,他并不期望魔法或是元素的知识被扩展,他只希望用这个东西来做出他的报复。虽然暮帷也不曾接触过这种状态下的元素,但他却知道,这一定会比他方才所遭受的那种感觉更加痛苦。
一如暮帷所预料的那样,即使花散的意志力再强,似乎也遭受不住这种痛苦的侵蚀。花散的脸直接就被扭曲了,她似乎被什么神奇的东西吸走了身体的力量,还吸走了她的活力。在花散额头上立刻就出现了好几条象征着衰老的皱纹,而她鬓角的头发也直接从根上开始了褪色,变成了干枯的苍白。花散的双眼也泛起了一阵阵的蓝色,她的瞳孔已经被这种颜色所侵染,原本她的灵动水润的眼睛也即刻就凋零了,她的眼球就像是被一颗被砸破了外壳的鸡蛋,蛋黄与蛋清流了出来,然后被晃动,敲打,最后变成了一团黄色,而花散的两颗眼球也是一样,已经变成了一团扭曲的淡蓝,完全没有了一点能够辨别的可能。而花散的面容,毛孔中似乎也有一块一块的冰渣被挤压了出来,她的脸上渐渐染上了一片冰霜,她的眉毛,睫毛上也都染上了一片白色。似乎花散现在并不是待在审判庭中,而是被扔在了北方冰原的山巅,被寒风与极冷所包裹。
而这种侵蚀似乎也并非由表及里,而是让花散的身体从内部就开始崩坏了。她的嘴角和鼻孔中都渗出了一股一股的液体,但却并不是鲜血,而是一股股红蓝深紫色,紧接着,就已经变成了褪去了颜色的透明液体。这走到了末路的元素似乎变成了一种剧烈毒药,比那些入骨之毒还要更加猛烈,变成了入血之毒,而且来势汹汹,无法抵御,顷刻间似乎就已经彻底让花散的身体报废。
但就算遭受了这样的重创,花散似乎也并没有即刻死去,她的手脚,头颅毫无意义,缓慢而无法控制的挪动着,仿佛像是一只被浸泡在了水中的昆虫,伸展着自己的肢节,却没有任何作用了,似乎花散只能受着这样的痛苦,渐渐死去。
但暮帷却伸手了,在花散朝着死亡一步一步而去的过程中,唯一拉了她一把的却是这个给了她这份伤害的人。暮帷抬起了头,他看向花散的目光毫无一点怜悯,只有未竟的满足,就像是在看向一条路别将死的动物一般。他的手指在花散的面容上来回的划动着,似乎是在画着一副画那般。
伴随着暮帷手指的划动,花散的脸上也的确出现了一道道的划痕。但这些划痕虽然难看,对花散来说却并非是完全是坏事,至少,她正在迅速衰老的容颜竟然缓缓地不再变得老相,衰老的迹象也变得缓解了一些。
“我说过,你可不会死得那么容易。”暮帷完成了这一切的动作,也忽然没由来的感觉到自己是真的有些筋疲力尽了。这一天,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样,会多做一些平日里不会做的,懒得去做的事情,才让人感觉到疲累。这些事情是真的让他掏心掏肺,把他的身体全部的积蓄,保存的力量全部都在今天被他一次性挥霍了出去。
暮帷很久没有这种身体放空的体会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多少时间才能恢复过来,或许凭着现在的自己,永远也不能恢复过来了。不过,好在一切都还没有穷途末路,只要那一份被存下来的东西还在,他就不会担忧现在的缺失。暮帷叹了一口气,他已经勉强了保存了花散的性命,虽然这里头让花散继续遭受折磨,进行报复的情绪占得更多,但冷静下来想想,他还真的不能就这样让花散死了。一个第三祭司的位置,与其莫名其妙的空出来,让更多盯着这个的人参与到斗争当中,那倒还真的不如让一个再没有什么能力掀起什么风波的人继续占着这个位置了,也能让他将息一段时间,剩下不少的力气。
“大祭司。”浮木不知道何时已经摸到了暮帷的身旁,他的声音显得有些瓮声瓮气的,似乎也伤的不轻,“事情都已经了结了,我已经让天幕贵族、圣堂的人离开了,只是还有一件事……”
“好——”暮帷忽然难以抑制的咳出了一口气,鼻腔也被冲到了,喷出了一抹粘稠的血,但这血却也没有一点鲜明的感觉,而是有些淡淡的泛黄。
“大祭司,您没……还好吧?”怎么看,暮帷现在也不像是没事的模样,浮木也只能改了改自己的措辞。虽然这原本应该是很正常的,但是听上去,浮木却说得好像有些无奈。
不过,暮帷转过头去,双眼重重地落在了浮木的身上。他伸手抹了抹自己面容,说道:“不用担心,我没事。那些受邀请的旁听者,就由你去负责安抚一下吧,这一次,的确是我们遭了算计,才惹出这种事故。”暮帷的眼睛朝着似乎已经只剩下微弱气息,只在缓缓动弹的花散看了看。
“是,我会办好的。等他们各自回去,我就去亲自拜访大家族的家长们。”浮木并没有任何异议,反而显得很是主动。
“嗯,你还要说什么?”暮帷已经有些不太耐得住性子继续听下去了,他其实完全不在意这些事情,但浮木的汇报他总是还得听下去。
浮木点了点头:“其他人应该都没什么问题了。只是,有一个令人奇怪的事情,夜会的那些人全都不见了。”
暮帷仍然感觉眩晕感一阵阵的袭来,不过浮木所说的这个消息却让他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仔细的思考。
夜会的成员全都不见了?这似乎听起来是很奇怪,而且事情和夜会的这些人搭上关系,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