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险些逃出生天的人,虽然看似受到了更少的侵害,但他们落得的结果却是一样,都落入了死亡的领域。
虽然这零零散散的几个人身上的部位还算完整,相比于其他人被摧残过的模样,这些人还能勉强看出是个人样,似乎身上的许多部位并没有被破坏,似乎还很完整。比起直接的冲击,他们仿佛只是被这风浪轻轻吹拂而过罢了。但在给其他活人在感官上的感觉来说,这种感觉却要恶劣的多了。
最显著的就是那一具差一步就能踏入护罩的人,他的半边身体十分的完整,一尘不染,没有一点的伤痕,就算是面容上的表情也是安详,丝毫没有扭曲与痛苦。只可惜,这只是他的半张脸而已,剩下的半张脸虽然并没有被摧毁,但是却比被那些摧毁的面容更加的可怖。他的另外半张脸庞仿佛像被一只疯狂的野狗啮噬过一般,这半部分面容上坑坑洼洼,参差不齐,缺少了一块又一块,尤其是眼睛的那一块,完全凹陷了下去,眼睛也早已经被蒸发了干净。
全能之眼展开了一个巨大的屏障,抵御着由灵穹的碎块喷洒而出的滚滚风浪,但看上去,这个屏障也是摇摇欲坠,似乎实在不像是安稳的模样,摇摇晃晃的,一直遭受着超过限度的冲击。这种冲击落在别人的眼中,或许只能是
维持全能之眼的消耗无比的巨大,穹苍殿的每一位祭司们自然毋庸置疑的拥有着至高无上的力量,现在他们甚至还合力一处。只可惜,如果是集结了完整的穹苍殿之力,或许这样的一股合力还有可能对抗这种弱化版的灵穹暴走所带来的力量,还有那么一丝机会能够势均力敌。但是,现在的全能之眼之中却缺少了几个最重要的部分,大祭司只身陷险,第三祭司的力量自然也不会有一点儿被灌注到其中,这原本该是两种最为重要的部分,但是却完全的缺失了。少去了最重要的力量源头,这个全能之眼的能力自然也显得无比的薄弱。这个全能之眼现在全靠浮木一个人在苦苦支撑。
浮木的双手支起,在他的面前摆成了一个三角的支架,而在这个三角形状的顶端,在浮木双手手掌之中,则是那正在焕发着闪耀光芒的全能之眼。只是看上去不仅周围的屏障很不稳定,这个全能之眼也一样很不稳定,似乎一直在不停的旋转,偶尔还会脱离原本的位置,朝着浮木的手心撞去。虽然这全能之眼仍然被浮木勉强的用自己的双手所掌控,但是对于浮木来说,全能之眼的每一次异动,每一次偏移,似乎都像是拿着一柄实打实的铁锤照着浮木的胸口狠狠的来了一击。浮木手臂上的筋络完全暴露了出来,每一次的击打,不仅让他的手臂在颤抖,连同他整个人都在不住的抖动,看上去仿佛浮木已经和他捧着的这个全能之眼完全黏合在了一体,化作了一体。
其他的祭司们虽然没有那么明显的流露于身体上的动作,但是他们的身体状态显然也算不上好。虽然面具仍然结结实实地戴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但是甚至不需要仔细看去,就能看到有几位祭司的面具底部已经遍布了鲜红的颜色,甚至已经有一滴接着一滴的鲜血顺着面具的底边而下,然后在大地的吸引下落在了地上,显然也都承受着极大的身体负担。
这场审判原本就是一场闹剧,祭司们也早就已经清楚的知道了这一点。但是,他们完全没有想到,这闹剧能被闹得那么大,也闹到这样的程度。让他们的身体与精神都付出了太多的代价,甚至,他们都不知道这样的付出究竟算不算得上是“代价”,因为即使到了现在,他们也无法揣测这里的一切会如何发展。
毕竟,祭司们只是为了全能之眼而在拼尽全力,但这也不过是出出力罢了。大祭司现在可就不只是在出力而已了,他看上去更像是在拼命。如果在此时此刻是其他人身处于大祭司现在的位置,那么这个人多半早已经成为一个死人,或许已经成为一具白骨了。
暮帷,他是在这个厅堂的人群中,许多事情上独一无二,算得上是唯一的那个人。他现在的所作所为,也的确担得上这些“唯一”的名头。暮帷是唯一一个能够站在全能之眼所展开的屏障之外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在这涌动的元素风浪中还能活着的人。而且他不仅是活着,而且可以说还活的很好,活得很有生机,他的步伐似乎完全没有被这猛烈的风浪所影响,仍然保持着从头到尾一致的速度,朝着那风浪的源头——灵穹的碎块一步一步坚定的走去。
对于暮帷来说,这些各种各样的“唯一”都一点儿也不重要,他只在意其中的一条,他是唯一一个能够截断这种疯狂,能够改变这结果的人。虽然要让这灵穹碎块不再吸收周围的能量,不再产生裂化已经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了。如果任由这灵穹的肉块肆意的吸收能量,那么它一会被这股能量反过来托升到半空之中,在极乐城的当空引发那远远超过了灾难和事故这样的词汇可以形容的后果。在暮帷的思维中,这样的事情是绝对不能发生的,因为一切都会变得无法控制,一切都会从既定秩序变成无法预估的混沌。
虽然这一切似乎都已经没有办法挽回了,因为现在这里的一切演变过程看上去似乎完全没有任何的破绽,完全是由自然发展而演变而成的。无论不同的灵穹碎块之间互相的牵引,还是这个地点在建立之时就早已埋下的种子。此般种种,这些都是早就注定的原因,这些都不是一个人的个人所为,或是刻意筹谋的。
不过这一切发展到现在却并非无可挽回,至少对于暮帷来说,还并非是无可挽回。但即使开头不能制止,结果却未必不能改变。
在这个过程之中,仍然存在着一个变数,或者说一场赌局。只是,这个赌局的门槛实在太高了,高到只有他一个人能够付得起这样的筹码。只是,虽然思维仍然敏锐,头脑也无比的清晰,但是暮帷心头的情绪却丝毫没有任何的舒缓,只有理智在丧失,怒火在积累。
暮帷极少会亲身参与到带有赌博性质的事件当中,他讨厌这种不定数,他也向来将自己认作是赌局的设计者,掌控者,他甚至不愿意成为赌局的庄家,因为就算是庄家在许多的时候也未必代表着赢家。
但现在,别说是庄家了,暮帷已经彻底的成为了这场赌局中的一个赌徒,一个没有退路,一个赌上了全部,把筹码一把推翻在前的疯狂赌徒。这种来自身体与精神的双重压力,却让暮帷那非三日之寒所累积下的,掩盖了他大多情绪的那种冰冷之至的冷漠所积起的冰层终于瓦解了。只是,在这样的冰冷之下,却并不是淡漠的冷水,而是一股巨大的疯狂,狂野与暴怒。而这股情绪,也促进着暮帷前进的步伐,他前进的速度保持着一致,但是他身体中所释放的能量却是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明显。
虽然赌局还没有真正开始,还没有轮到属于他的时刻,但是暮帷却已经全神贯注,投入了其中。暮帷似乎成为了一个正在勇攀高峰,尽力向上的攀登者,越向上,似乎山峰也变得越陡,越难以向上继续行走,但暮帷似乎完全没有在意这些,他只感觉到全身的酣畅淋漓,往日疲惫与困倦似乎也都已经从他的身上褪去了。
现在,暮帷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脱落,他已经有很久没有让自己身体中的能量达到这样充沛的程度了。虽然这还远远没有达到他的极限,但是他却很少会做出这样的动作,即使他的身体再强健,承受能力再高,但这些年的连番损耗却也是实实在在的,每一次在身体中灌注能量,都代表着一次身体上或多或少的损耗。到了他现在的岁数,暮帷已经不愿意接受这样的损耗了,更何况凭借着他大祭司的名望,其实原本也应该没有什么非得他亲自动手来做的事情了。但现在,这些他原本精打细算的事情都已经毫无意义了,这是值得全力以赴的时刻,虽然这个时刻与暮帷原本所想象的完全不同,虽然现在的情况也一样危险重重。
作为施法者本身,暮帷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他的周围已经不是寻常的元素风潮,甚至也不能算是特别的元素风潮,在极度扭曲与巨大的压力下,别说元素所构成的气势,或是它们引发的风潮了,就连这些元素的载体,甚至连同这里的元素本身都在这般过度粘稠,过度浓缩的环境下开始缓慢的靠拢,聚合。越是贴近灵穹的碎块,无论是对于身体与感官的冲击,还是对于精神与思维压迫都愈发的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