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那些旁听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一部分圣堂的成员也有些撑不住了,渐渐地开始朝后退去。虽然他们基本还能保持着自己应该有的素质和能力,但是其中慌乱,迷惑的情绪却是丝毫无法被掩盖的,完全暴露了出来,也传染给了周围的人。看上去不那么慌乱的,还是那些圣堂的老成员,他们对于危险的了解和经验也比其他人要多得多。只是,这些人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他们虽然自己没有乱,却也对此束手无策,无法制止这样的情绪扩散蔓延,也无法找到什么有效的办法,甚至就算是他们也一样在眼中沉下了一股慌乱,毕竟他们甚至无法挽救自己的命,又怎么可能去挽救别人的呢。
真正算得上镇定的,大概也只有夜会的寥寥数人而已。但是,这些夜会的成员在这一刻暮帷的眼中,已经成为了敌人了。这些人或许自保无虞,甚至还真的有能力来挽救一些周围的人,但他们显然没有一点儿要这样做的意思。暮帷对这些人也没有任何一点的期待,看这些现在的动作,似乎还正在努力地想要靠近那身处风暴中心的花散。就算是现在这如此危险,或许下一刻就会危及自身的时候,这些夜会的会员心中的第一号仍然是花散这个夜会的会长,仍然首先考虑着花散的安危。
浮木缓缓的站到了大祭司的身侧稍后一点的地方,即使现在的情况已经是如此的紧张了,他也并不没有让自己的脚步踏错一步,仍然保持着自己的这个谦卑而恭敬的位置。不用大祭司多讲一句话陈述什么,浮木也完全能够明白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即使清楚眼下的境况,他却并不能诞出什么好的想法,眼前这强大的能量简直就是令人窒息,那种巨大的压力即使没有还没有亲身的去接触也能让人的肌肤上起满了鸡皮疙瘩。浮木需要大祭司的命令来行动,其他的祭司们似乎也缓缓的向前走动了几步,更紧密的靠近了大祭司现在的位置。
“不用我说,你们也明白现在我们要面对的是什么了吧。”暮帷缓缓地抬起头,面对这样的景象,他似乎也一样没有什么焦虑的感觉,说话依旧是不紧不慢。但暮帷的语气却与平日和祭司们说话时完全不同了,祭司们都能听出来。那种原本如果荒漠清夜时的冷漠与荒凉感已经完全消散了,现在取而代之的仿佛是一片艳阳高照,荒漠仍然是荒漠,却变得无比的炽热,隐约间甚至有一种沸腾的感觉。
暮帷已经多年没有陷入到这样被动,这样危险的境地了。他一直都高高在上,一切事情在他看来都是可以所以拨弄的算珠,可以随便搬弄的砖瓦。花散的这些话不仅是这个地方毁灭篇章的序曲而已,或许她都不会想到,她的所作所为同样变作了一把关键钥匙,成功的打开了暮帷心头上落着的那一把封尘已久,无人触碰的锁。
无论在天幕中看起来是多么重要,多么关键,多么巨大的事件,甚至都不怎么能引起暮帷的注意。在他看来,这些都不过是俗世凡务,是一些无聊的人为了一些无聊的目的在做什么无聊的争抢而已,他不想去了解,也不太在乎。与花散所认为的他不同,暮帷可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把控天幕生长的每个细节,他也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与精力。不过,他的确也不遗余力的把控着整个天幕的走向,暮帷更希望自己是一个修葺花枝的园丁,而天幕就是他眼前手中的那一枝正在成长的华贵之花。
久而久之,暮帷的心态也与周围的任何人都不再相同了。虽然他把控着一切,却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他的思虑周全,却又丝毫不会顾及这花枝本身的情况,他的力量出众,足够为这花枝清楚一切阻挡,遮蔽一切混乱,却又一直用这种毫无缓冲的蛮力扭转纠正着这花枝的生长,让整个天幕朝着他心中的完美的模样改变,生长。
暮帷一直都觉得,在那个人被他完美的计划所埋葬之后,已经不再会有什么时候激得起他心头那一摊他觉得早已经成了灰烬的情绪了。但花散的这把火,不仅让这个审判庭燃烧了起来,也同样让他心头的这堆早就冷掉的灰烬堆。
“第三祭司……花散,她这样会毁了穹苍殿的。”浮木的语气中是止不住的忧虑,他逐渐清楚了这眼前问题的核心,问题的所在,明白了花散的用意。
“你怕什么?”暮帷的话仿佛嘶吼,“难道我们就真的对付不了她了?既然她想要我们失败,那么我们就必须让她失败。所以现在,你们都要听我的,我们必须要把自己的本事全都用上了。你们每个人都要记住,这是现在穹苍殿在天幕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我们必须要办好,必须要办成,必须要救下这里所有的人,我不会让花散随心所欲的,不会让她就这样遂了自己的心愿。浮木……”
“是……”浮木稍稍的低首,再将自己的身体向前了一些,他已经看到了大祭司抬起的手。在大祭司张开的手心中,悬浮着一个正在旋转着圆球。这个球体上并没有附着着多少的能量,看上去也很是普通,似乎只是一个十分简易的魔造装置而已。
只是,这个东西浮木可太熟悉了,如果说这是简易的魔造装置,那么整个天幕恐怕都没法找出一样算得上复杂的东西了。但这个东西也太珍贵了一些,大祭司要用上这个,就说明这真的是就是最后一搏,再无后路了。
“大祭司,已经到这一步了吗?”浮木的眼睛朝着眼前那激荡溢流的风暴看了看,自觉的闭上了自己的嘴,他也明白大祭司付出这样代价的原因。这灵穹的碎块所脱落的部分如同一块块灵穹的分散体一般落下,不仅携带着巨大的温度,还控制了这整个审判厅堂中元素的分布与浓度,它们也同样在不断地汲取着周围的元素。如果只是吸收了元素,然后化作实体,那么倒不至于那么的令人惊恐,偏偏这灵穹的碎块虽然能够不断地吸收能量,但它们却完全没有真正化作形体的条件。元素转化为实实在在,可以触及的形体;与形体化作虚无缥缈的元素,这两者原本就是互相的,是共行的。虽然一般来说,所谓的魔法就是前者,但也有极少数的情况下,会出现后面的这种状况。
比如眼前,完全可以预料到,这巨大的能量已经远远超过了灵穹的这一片躯壳能够承载的极限,这灵穹的碎屑将会在吸收完足够的元素与能量之后,再无法维系自己的形体,最后自然的瓦解,消散。但这样顺理成章的演化却会导致一个无法预估的,恐怖的后果,元素可不会主动的消失,也不会温和的自动散去,这些被固化的元素终究是要为它们自己找到一条出路的,而且这样的景象现在也已经出现了。元素把这演化中诞生的能量变作为极高的温度,扩散到周围所触碰的东西上,无论是木板,岩石还是金属,哪一种材质都完全抵抗不住这样极致的高温,立刻就变得软化,被完全的穿透了。
在那个造型古怪的尖角出现的时候,浮木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灵穹之角,虽然已经是淡化抹去了大部分灵穹的气息,已经几乎无法感知的灵穹之角。但是在这灵穹之角中,却隐藏着一股巨大的能量,虽然这能量很不纯净,似乎是被胡乱拼凑在一起的,原本就无比的混乱且复杂,应该也闹不出什么风波,但它们总量实在是有些太过庞大了。如果这能量只是被一股一股的引出来,应该也不至于引发太大的灾难,最多只是一片燃烧的火,或者一阵呼啸的风,还算得上是能够控制。但偏偏这些能量却并没有被自然的消解到周围的环境当中,反而是一环接着一环的被那灵穹的碎块吸收。但那个灵穹的碎块却倚靠着天鼎之册上的那些复杂的符纹,强行地稳固住了这一股能量。
但这种稳定只能是一时的,灵穹的碎屑也已经证明了这一点,这灵穹碎块的瓦解也肯定是即将出现的事情了。但那些碎屑的坍缩不算什么,虽然这些高热与熔岩无意之中也催化了这个过程的加速,但还没有引起什么变故,只是凭空制造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恐慌罢了。
但当灵穹的碎块瓦解的那一刻,这里就会出现巨大的变故。整个审判庭现在就像一个在内胆里被放了一大块冰的锅炉,而在这锅炉之下,燃烧着的或许不是文火,也或许不只是烈火,可能是正在喷射的岩浆。这岩浆也并非是指那些碎块脱落出来的碎屑所造成的结果,而是指这个地方原本的环境。在这里禁魔结界在被撕碎之后,这个地方原本固有的属于元素流动的环境就已经被搅乱了,原本的节奏也已经被彻底的打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