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目光到底是短暂的,只是转瞬即逝。
而真正引人注意的,还是这审判庭之间突生的异变。
虽然灵穹躯壳的碎块似乎很有活力的在手舞足蹈着,在更加急促的吸取着血肉与能量,似乎要把这女子的身体完全吸干。但它却再也没有什么机会了,天鼎之册之间的符纹突然亮起了几道光芒,仿佛这符纹的海洋中突然升起了两道波涛一般。两道细长如同鞭子的能量延展而出,一下子冲了出去,缠住了正在手舞足蹈的灵穹碎块,然后一举把它抬到了空中。但这能量却并不像是在对这碎块做什么有害的动作,反而有一股接着一股的能量从天鼎之册中喷薄而出。
这能量却仿佛惊鸿一现,在瞬间的光辉闪耀之后却忽然又变得无迹可寻。即使在感知中,它汹涌澎湃,但在现实的景象中,它却真的难觅踪迹,似乎的确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但这样的情况或许也并非因为这一股能量太过特殊,或者天鼎之册中掺杂了什么未曾得见,不为人所知的东西能够达成这样的效果。这只是单纯的因为这股能量实在太过磅薄,太过厚重了,这里的魔力与元素在某个片刻达到了不可思议的浓度。这原本是不可能达到的,即使在计算,在理论和想象的极致中,如此丰厚的魔力与元素也不可能在这样一个被限制的,狭小的空间中驻留。
即使连暮帷都深感惊讶,这是连他都没有想到的景象。不过,其他人的惊讶是心惊,而他只是有些意外的感觉罢了,暮帷很快就明白了花散真正的用意。之前,暮帷还以为花散是想利用灵穹,再现那往日的阴影,想要从某种程度上重构灵穹的一部分。而之前花散所做的一切动作,所扔出来的一张张牌,似乎也都指向着这个目的。
穹苍殿对灵穹有着那样的渊源,自然也有着很深的了解。祭司们谁都知道灵穹的构造与组成的原理,只是当时凭他们的力量就算知道了这些也毫无作用,依旧无法在其中的环节找到任何一个突破口;而到了如今也是一样,即使知道灵穹生存的原理,也没有能够有那样的条件去实现罢了。
但这似乎也并不是绝对的,灵穹的存在,一则基于它那独一无二的躯壳,二则基于当初孕魔谷那种得天独厚的特殊环境,久久不散,汇聚其中的元素,三则在于一个关键的刺激,一种媒介,能够让这些仿佛凝固黏合在一起,厚实的让人窒息的元素能够重新活过来的一个际遇。
这三个条件中的每一项,就算单独拿出来看都是极难办到的事情。灵穹的残躯,还必须是靠近核心部位的残躯,恐怕也只有他们几个才可能拿到这些东西了;而孕魔谷那种环境,也只有那么一次,还是因为之前天幕发生过的某些事件才会出现的,是无法复刻,也没有条件在实现第二次的事情;至于那种关键的际遇,更是可遇而不可求,当初灵穹是因为什么而形成的,就连暮帷都弄不明白,这种连考证就不可能的事情,其他人更是不可能做到了。
但偏偏,花散还真的凑齐了这些条件,虽然或多或少显得有些刻意的拼凑,显得有些勉强,但到底还是达到了这些条件。这个地方原本的放着灵穹之角,再加上花散吐出来的灵穹的碎块,这第一个条件倒是达成的很随意。而天鼎之册,虽然不可能与那种自然孕育的环境相比,但在这样一个空间中,应对灵穹的这一小部分躯壳,这天鼎之册中蕴含的能量也已经足够多了。只是这第三个条件,花散却意外的利用了这个被后来拉上来的证人,这原本该是在她预料外的秘密之证,竟然也能被她利用起来,这其中又有多少的门道,恐怕也不是一句两句话就可以说清楚的了。
无论从花散的动作还是她准备的东西来看,似乎她都打算打造一个缩小版的灵穹。虽然对于花散这种机敏的想法,暮帷还是有些敬意的,毕竟花散所拥有的条件,所具备的资源在这场审判上与他根本就无法相比,却能利用到每样东西,即使是那些预期与计划之外的东西,她也利用的很好,而且不只是用的很到位,甚至可以说完全利用到了极致,还引发了不少的连锁反应。
暮帷总算有了一些兴致,虽然在隐约之间,他仍然觉得有些事情似乎与他深层意识中的感知有些不搭调。不过一个灵穹,即使是弱化到了极点的灵穹在存在感上可要比之前花散捣鼓出来的那个聚魔球显著得多了。在这样的对比之下,暮帷也没有太过在意这其中有些不太通顺之处,而是把身体转了过来。
这种往常不可见的景象一点儿也没有影响到暮帷,或者让他有任何的情绪。虽然即使花散的目的达成,他也并不慌张,即使力量比之以前衰退了许多,但他也仍然有充足的信心可以对付那减弱版的灵穹了。现在可不比灵穹之战的当年,无论是对于灵穹的熟悉,还是对于其弱点的了解,暮帷都有了丰富的经验。况且,这个灵穹还缺失着最为重要的一样的东西,它并没有真正的生命力,只是一团暂时被聚合在一起的能量罢了。
不过,暮帷忽然想起了另一桩重要的事情。原本,他都没想着这件事,但现在却不得不考虑一下了,考虑一下这周围人的生命与安全了。他能对付这个被塑造,被模拟出来的灵穹,但是其他人可就未必能够那么容易的存活下来了,这样的战斗也是不可能在中途有什么点到为止,中断或者收敛的可能的,只有不死不休才是这种战斗最好的形容。但这样做,自然就会波及到周围的人,虽然暮帷并没有想要保护这些人的念头,也没有这样做的义务,但是在花散言语的催化下,现在这件事倒仿佛成了他必须要完成的一件事情。如果这些人因此而出现了伤亡,最后这个责任还得落在穹苍殿的身上。而且,花散的行为当然代表着她自己,却也会不由得被映射到穹苍殿上,这同样也是不可割裂的。这样一想,似乎最好还是别让花散做成这件事,一旦成形,暮帷和其他的祭司们只能全身心的投入战斗之中,而不可能顾及到别人了。
暮帷猛地跃起,身手敏捷矫健的完全不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一下子跳到了这天鼎之册与那灵穹碎块之间,只是一步就已经踏入了这场间最凶险,最可怕的地界中心了。暮帷毕竟是大祭司,虽然他身处危险地带中,但在气势上却没有任何的衰退。在他的身上,感觉不到任何犹豫和停滞,只有感受到一种安稳与坚定。
对暮帷来说,这里原本也并不危险,这些狂乱的元素现在还伤不到他,而越是澎湃汹涌的能量漩涡虽然越是凶险,但这凶险却并不代表着难解或者顽强,而更多的是代表着不稳定与混乱。而这也同样代表着一个机会,在这能量完全的灌输之前,对于这削减型灵穹的塑造都不算是成功,而这个时间虽然确实有些短促,但对于现在争分夺秒的时节来说,却已经很是漫长了。而暮帷已经看准了机会,他要在这能量的导流最不稳定的那一刻,准备斩断这能量的流向。
暮帷的手中凝聚着元素的狂流,不过与他面前的天鼎之册和灵穹的碎块所释放出来的是完全相反的构成,完全不同的停留。如果说暮帷手中的是两团火焰,那么他所面对的就是一条冰河,他要用这火焰斩断这流水,要用这火焰让这流水改道。虽然这看上去有些匪夷所思,但是暮帷的气势似乎丝毫不逊于这奔流的元素涌流,他用自己的一只手硬生生的捏住了那个灵穹的碎块,将它从天鼎之册能量的束缚之下解放了出来,然后紧紧地捏在了自己的手掌里。
而暮帷的另一只手,则很是勉强的搭在了天鼎之册上,他的手指一边朝天鼎之册伸去,一边迅猛的在空气中划出了几道符纹,这些符咒在被划下的片刻就产生了巨大的作用,一下子闪烁起了光芒,与那天鼎之册上正在闪烁的符纹相互呼应,如同呼吸一般一闪一暗,似乎恰好地互相抵消着。
暮帷猛地深吸一口气,似乎接下来的动作对他来说也是很大的负担。他的手仍然在努力的向前伸展着,但是这个动作却也同样越来越不顺畅,似乎在他和天鼎之册之间,隔着一道密不透风,却无法看见的大门,而暮帷正在使劲的想要敲开它,穿透它。
暮帷很少被门挡住,很多门在他出现之前就早已经为他敞开了,而很多门他也能好不费劲的踏过去,但这道立在他与天鼎之册之间的门,却并没有往常的那些门那样简单了,这甚至是他迄今为止,最难推开,最难跨过的一道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