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正中用悬挂的布帘隔开。
右侧靠墙位置摆着一木制四方桌,方桌的左右两侧各坐着一个女人,其中一个是周海的同事王小梅。另一个应该是张先生的妻子。她的脸色不太好,眼圈红红的。微胖,她的上半身半趴在方桌上,看不出身高。头发乱蓬蓬的扎在脑后。年龄约在三十五岁左右。
离王小梅身后不到二十厘米的地方放着一个木质矮柜,深红色,由于年限长久的缘故,部分地方的深红色油漆已经脱落。矮柜旁放着一把蓝色塑料水壶。
靠近走廊的那面墙正中的位置放着一台煤气灶,煤气灶左侧是木板搭起来的小台子,台子上面放着一些碗筷之类的器具。
台子底下是一些用塑料袋子装着的蔬菜类东西。
王小梅起身跟周海打招呼“海哥。”
周海没有抬手示意她坐下。
张先生在她妻子身旁掀开一角布帘,从里面取出两张蓝色塑料凳子。
“谢谢!”周海接过凳子,把其中一张递给张晓新。
两人坐下之后,张先生拿起放在靠近走廊那面墙的位置拿了一把水壶。再从水壶旁边的矮柜里取出两只杯子一袋茶叶。
张先生的妻子只是抬头看了周海一眼,并没有要打招呼的打算,或许是因为心情的缘故也有可能就是本来就不喜欢跟别人打招呼。不管怎样周海都觉得可以谅解。
张先生冲好茶水,分别递给周海跟张晓新。两人分别道了谢。
周海将茶杯放在他身前的地板上,他看着张先生问道“听说是您儿子最新发现的尸体?”
周海觉得没有任何寒碜的必要。
“是的,是我儿子小刚发现的。”
“真是难为孩子了。孩子现在睡着了吗?”
“嗯,睡着了。”张先生回答。
“能否把早上你们所经历的都跟我说一遍吗?”周海从公事包里取出记事本跟笔。
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桌子左右两侧分别坐着一个女士,周海觉得他坐过去做记录可能会不太好,所以周海将双膝并拢将记事本放在大腿上。
“我已经都跟这位警察同志说过了。”张先生指的是张晓新,周海来的时候两人真好在案发现场的门口。
“不好意思,对你来说可能会很麻烦,但是像这样的询问我们还会进行很多次,只有经过您们详细的说明我们才能近可能还原案件。”
“与其这样一遍又一遍的盘问,不如赶紧把尸体抬走,放在这里怪吓人的。我们是报案的人,不是凶手,也不是死者家属。”张先生的妻子坐直身子,语气强硬。脸色也变得十分的不好。
“这样打扰真的很过意不去,但是案件结束之前对案发现场周围的人进行询问是我们的指责,这一点还希望你们能够理解。”
“可是……”女人还想要说什么,但张先生制止了,他语调不高的说了声“好了,老婆。”
女人闭上了嘴巴,没有再说什么。
“只要事情能够尽快解决掉的话,让我说多少遍都无所谓,但我们只希望案件能尽快处理掉,不要让我们受太多的影响。”
“我们会尽力的。”周海保证道。
“那么就开始吧!”见张先生点头以后,周海说道。他从张先生身上移开目光。
“请问您们认识死者吗?”周海问道。
“谈不上认识,见面会打招呼而已。因为他好像也住在附近所以偶尔会遇到。他也会偶尔到那两个房间找那两个房间里住着的人。”
“知道具体住在哪一栋哪一楼吗?”
“不清楚,我们在这里也才住了半年左右,平时都比较忙所以跟他们没有走动。”
“您刚刚说的死者偶尔会来这里找那两个房间里的人,是指哪两个房间?”
“就是案发的那个房间跟隔壁房间。”
“房间的住户认识吗?”
“不是很熟,他们总是深夜才回来,见过几次。大多都是死者来找他们才会看到他们。我比较忙,白天上班,所以见面的次数很少。”
“知道叫什么名字吗?”
“其中一个好像是叫于什么?”
“叫于贵,就是死人了的那个房间。另外一个叫小四。”张先生的妻子说道。
虽然周海已经猜到个大致,但得到确定答案时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到。他将两个人的名字再次写在记事本上。
“您跟他们两个人接触得多吗?”周海看向张先生的妻子问道。
“因为我平时都只是在家帮别人做手工所以碰到的次数比较多,也说过几次话。”
“能描述出来两人的体型特征吗?”
“能说出个大致,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张先生的妻子原本想说:我不是画家,也不是个会用语言来描述一个人的小说家。但她还是忍住了。比起没完没了的调查盘问她更想尽快的从这种毫不相干的事情中抽出身来。
“平时跟他们来往的人多吗?”
“很少有人来找他们,只看到过死了的那个人。没有看到过其他人。”张先生的妻子一边回忆着一边说道。
“平时有听到过他们讨论过什么吗?或说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没有,因为我没有留意他们说话。”
“有没有留意他们是做什么职业的吗?”
“好像没有什么正经的工作,经常以赌博为生。”张先生的妻子支起双手在太阳穴的两侧轻揉着,然后说道“这么说起来,除了死了的那个人,我记得还有一个人来找过他。”
“以前没有见过的人吗?”周海问。
一旁的张晓新觉得周海有些偏离了调查的轨道,事实上在场的所有人都这么觉得,目前的状况调查死者身份才是最重要的,然而他却偏向了那两个房间的住户。
但是周海清楚自己的方向没有错,进展顺利的话不但能查到杀死张达成的凶手还能找出绑架梁慧的那两个人。
“没见过,但断断续续听到一点,应该是债券公司的人。”
“听到具体是哪一个债券公司的吗?”
“没听到。”
“看到那个人的长相吗?”
“没有,只看到背影,个子很高,比较强壮,穿着黑色西服。光头。不过,来的好像不止他一个人,因为我下楼的时候看到楼下大概有七八个跟那个人一样穿黑色西服的人。是不是一起的就不太清楚了。”
“好像有听你说起过。”张先生看着妻子说道。
“当天晚上我就告诉你了,因为是住在同一楼层的,怕他们得罪了黑社会上的人,也害怕牵连到我们。听说黑社会上的人可不讲道理。”
“所以我们的安保工作还得加强。”周海望向张晓新说道。
“还记得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吗?”
“没多久,二月的最后一天,因为那天是老公发工资的日期,所以记得比较清楚。”
“是没多久。”
“之后还有人找过他们吗?”
“除了死了的那个人,没有看到人来过,当然我不在家的情况除外。”
“他们一般在哪个房间见面。”
“就是那间,最边上那个房间。”
周海知道他说的房间,也就是发现张达成尸体的房间。
“听说您儿子是门口向里面看的时候发现的尸体。”
“对,当时儿子说看到那个房间里躺着一个男人,样子好吓人。但是当时我们还不知道他已经死了,因为看着样子很奇怪,所以我老公决定报警。”
周海看了看张先生。
“是这样没错。”张先生点头。
“那么就是说你们是在警察到来之后才得知那人已经起了对不对?”
“对。”
“那么昨天十二点到凌晨两点有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声音。”
“昨晚睡得比较沉,所以好像没有听到特别的声音,老公你听到了吗?”
张先生的妻子边说边看向张先生。
“我也睡得比较沉,所以没听到。”张先生的表情一直都特别的平静,人也特别的沉默。除了开始提问的问题之后的大多数都是他妻子在回答。
“平时两位的睡眠好吗?”周海继续问道。
“有时好,有时不太好。”张先生的妻子说道。经过长时间的交流她已经没有刚看到周海他们时的漠然了。
还真是个慢热的人。
“我也是一样。”张先生回答。
“那么昨晚有没有比平时要好一些?”周海分别看着两人。
“这么说倒好像真的是这样阿。”张先生的妻子说道。
“那么孩子呢,有没有听他说起听到特别的声音?”
“没听他提起过。”这次张先生率先回答了周海的问题。他依旧表情平静,没有任何的改变。
“同层的其他房间里有几户住户?”
“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还有两户。对面一户住着的是一个女孩。听说在附近的服装厂上班。还有一户就在楼梯口的第一间。只是听房东说过那里有一户住户。但实际上并没有看到过人。”张先生的妻子回答。
“我也没有看到过那个住户的人,租房子的时候楼下没有空房了,楼梯口我们觉得比较近,也比较干净些,所以想要租那个房间,但房东说已经租出去了。”
“能告诉我房东的联系方式吗?”周海问道。
“可以。”张先生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翻出号码递给周海。
备注名字是房东,没有地址,只留着电话号码。周海把电话号码写在记事本上,然后又仔细核对了一遍。
“房东也住在附近吗?”
“不是,房东不住这附近,听说是住在离这里不远的阳光海岸别墅区。”张先回答道。
“请问对面女孩所就职的工厂地址知道吗?或者电话号码也可以。”
“不知道,平时见面也只是打打招呼,我们并没有熟到互相留电话号码的程度。”这次回答的是张先生的妻子。当然她自然也不会让自己丈夫留有那女孩的联系方式。
周海觉得口干舌燥,他端起茶杯大口大口的一口气喝干,茶已经没有了温度,苦涩的味道充斥着他的口腔跟食道。但也感觉喉咙瞬间湿润了很多。
“今天真是打扰了。”周海这样说的时候,他正好把记事本跟笔放进公事包里。
“实际上也帮不上什么忙。”张先生回答道。
“不,您可帮了我大忙呢。”周海露出爽朗的笑容,事实上他确实这样认为,并不是客套话。
“那么警察同志你看我儿子都吓成这样了,那个……”张先生的妻子看着周海说道。
周海明白她的意思,他并没有感觉任何的不妥,这个社会人就是这么现实。
他从公事包里取出钱包,从里面为数不多的百元钞票中取了五张出来。
“海哥。”张晓新不快的叫了周海一声。
“没事,人之常情嘛,”周海笑着说道。
这时一直坐在方桌旁的王小梅不快的起身,她夺过周海手里的钞票拿了三张拍回周海手里,然后从来自己口袋里取出三百,递给张先生的妻子。
张先生只是皱了一下眉头然后看了自己妻子一眼,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像是想要说什么。然而她妻子脸上瞬间换上的笑容让他安静的闭上了嘴巴。
周海起身说道“那么今天就到这儿,如果想起什么特别的事情,请务必打电话给我。”周海从公事包里取出名片,上面印着他的名字跟电话号码。
张先生接过名片说“好”。
“之后可能还会来打扰,还请多多谅解。”
“我明白。”
三人告辞了张先生家。
从三楼来到一楼的街道上,感觉空气都新鲜了不少。
这时周海肚子开始发出抗议的声音,才想起自己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有吃过东西了。
另外两人也没有吃早餐的时间。于是三人决定先到附近填饱肚子再做下一步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