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未尽,相比于秋风院的“热闹”场景,凤来楼的暗室里,要显得寂静很多。
悉罗腾和屈突贤都已经先回去了,只有韩延双手交叉,斜坐在椅子上,沉思不语。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石门一声响,远远走来一个英俊潇洒的男子,他嘴角犹带一丝邪笑,眸中似是透着永远让人看不清的高深莫测。
“发什么愁呢?”
他走到韩延身边,拉了一把椅子便随意坐下,看他的动作和架势,其身份在燕国至少和韩延不相上下。
“王爷那边怎么样了?”
韩延一见来人,却先是岔开了话题。
男子轻轻一笑,眸中是谋定天下的自信,“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那也就是说,还要等了。”
“你又不是等不得,着什么急啊。”男子仍是那般云淡风轻。
“这大事临近,我总怕着夜长梦多。”
韩延少有地皱起了眉,而他此时凝重的神情,却一下落入了男子的眼里。
“发生什么事了?”
男子直截了当地问道,以他对韩延的了解,一向运筹帷幄的他,能让他露出这般迟疑的表情,一定是有什么棘手的事情。
“为什么这么问?”韩延仍有一丝保留。
男子淡淡笑着,话虽平常,却极能攻心,“我都看出来了,你肯定瞒不了王爷。”
“你要是想说便说,不想说也无妨,只是别坏了王爷的大事就好。”
两个聪明人之间的对话,总是一击一合,虽是点到为止,却是言有深意。
韩延自是明白男子的意思,他虽没有开口问,却已经逼得他不得不说。
段随就是段随啊,燕国上下,能跟他一较谋略的,也就是这个段氏大族之后了。
“段兄既然来了,便解我心中一惑吧。”
段随漫不经心地也倒了一杯酒,一切尽在他的意料之中。
“能让你困惑的,应该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吧。”
韩延轻轻哼了一口气,他确是所料不假。
“我觉得,屈突长宁在窦冲那里可能暴露了。”
韩延说得平平淡淡,但是段随却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浓厚的杀意。
“那你想怎么做?”他试探性地问道。
“复燕事大,个人事小,一切当以大局为重。”
段随不禁心里发笑,这韩延真是说得冠冕堂皇。
“你想杀了她?”
他看似随口地一问,却一下探到了韩延的心思。
“窦冲是个谨慎的聪明人,一旦让他看出端倪来,我们将近十年的谋划,都将付诸一旦。”韩延说得很严肃。
“就算她当真暴露了,她是屈突贤唯一的亲妹妹,是你的旧情人,你当真下得了手?”
这个问题,段随早已经知道了答案。
但他还是想问,他知道韩延的狠,但他想知道,他有多绝。
果然如他所料,韩延满是不屑地说道,“在复国大业面前,一个女人算什么。”
是他印象中的韩延,和他确实是一类人。
“你跟王爷,可真不一样。”
韩延一愣,他没想到段随会突然说这个,这是在试探他对慕容冲,到底有几分忠心吗?
“王爷不是一般人,既要江山,也要美人。”
“我只是个寻常山野粗人,女人对我来说,不过是换季的衣服,时间到了,该扔就扔。”
韩延眼中的毫不在意,甚至让段随根本猜不到,当年他是否真真正正地爱过屈突长宁。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和屈突长宁相识于微时,当年她也是为了你,才入了将军府。”
“她一个女人,也不容易,当真要赶尽杀绝吗?”
韩延举杯,淡淡一笑,眸中尽是深意,“段兄何必问我这个问题,如果是你的女人,你知道你的答案,而我当然也一样。”
他和段随,从来不需要交心,但是足以相谋,因为他们两个人,太像,都足够狠绝。
“那就做得干净利落。”段随亦举杯相碰。
****
这一夜,对于所有人而言,都过得相当漫长,当然也包括闹得鸡犬不宁的将军府。
窦冲坐在厅堂正中间,一直没有说话,而长宁却不时焦急地握着手,心里不停嘀咕着,怎么窦冲的人去了那么久,还没有回来。
难道将军府的人出马,秋风院还敢不放人吗?
不过那秋风院也是贵族常去的地方,不知道从那里带走一个姑娘,会不会有什么难度?
但是这窦冲在朝中怎么也算是一品上将军,兵权在握,在哪里说话那都是掷地有声吧。
长宁就这样不停地想着各种可能,又不停地纠结着,毕竟等待对于她而言,真的是一件很磨人的事情。
就在她忐忑不安的时候,窦冲派出去的人,终于回来了!
而窦冲一见手下回来了,也当即起了身,他其实也迫不及待地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还是希望,一切真相,都如屈突长宁所说那般。
但是当他看见,只有他的手下回来,而并没有看到长宁口中的女子时,不禁有些发怒。
“让你们带的人呢!”
见将军发怒,二人赶紧禀报道,“将军,我们去秋风院的时候,悉罗姑娘已经被人带走了。”
当真有悉罗琉璃有这个人!
“被什么人带走了?”窦冲继续追问道。
“听秋风院的人,是真定郡侯。”
“邓景?”窦冲不禁一愣,以他对邓景的了解,他怎么可能去那种烟花之地,更别说从那里带一个姑娘走了。
长宁耳朵也是一动,真定郡侯?邓景?
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啊,好像是听秀儿说过,邓夫人的大哥就叫邓景吧。
难道又是邓夫人从中捣鬼,让她哥抢先一步把人带走,好让窦冲这里没法再查。
“你们确定听到的是真定郡侯邓景?”
“回禀将军,秋风院的人是这么跟我们说的,还说邓将军出了两万两,为悉罗姑娘赎身。但是我们也没有亲眼看见邓将军,所以也不能肯定。”
邓景为一个青楼女子,花了两万两银子?!
他怎么觉得,今天听到的事情,一件比一件让人难以相信。
“行了,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窦冲摆摆手,还是觉得这事透着蹊跷。
但是长宁哪里管窦冲的疑惑,她赶紧上前说道,“知道是谁带走了琉璃不就行了吗,我们现在就去那个邓景的府上,让他把琉璃交给我们不就行了。”
窦冲还没说话,只听他们身后响起了一声斩钉截铁的反对声。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