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冲走了,走得那般决绝,风声之下,她仿佛听见了情丝被扯断的声音。
她望着他走,没有期待,就像没有盼过他会来,而这空荡荡的房间里,终于又只剩她一个人了。
她不怕孤单,只怕终要到来的黑暗,就像心沉入深海,除了彻骨的冰凉,她根本看不见方向。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刚刚还和窦冲针锋相对不让分毫的她,此时竟莫名落泪了。
莫用倔强伪装,伤人伤己,步步为殇。
长宁伸手一摸,脸上的湿润,很凉。
他,到底还是不爱她吧,或者就从未爱过。
若他真爱一个人,怎么会连一点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怎么会连一丝对她人品的了解都没有,他今天不止是侮辱了她,更是侮辱了他和屈突长宁过去九年之间的夫妻情分。
是,她是不知道他们具体发生了什么,她是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隔了多少血海深仇,但是在同一个屋檐下九年啊,不说同床共枕,就是养一只狗,养九年,也会有感情吧。
他说她没有心,那窦冲你呢,你的心又真正给过屈突长宁吗!
她怎么会哭,她怎么该哭,为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值得,就像不值得她浪费口舌跟他解释一样,因为她感觉得到,他已经在心里给她判了刑,且不能轻易翻案。
但长宁知道,她今天的举动和回应做得都不明智,若是为了在古代的生存,她就应该哭着跪在他的面前详细反复解释,苦苦祈求他的相信和原谅。不管他信与不信,她都要把承认错误的态度摆到最低,这样她至少还能在府上安然无恙地生活着。
但是今天,这一次,她选择了捍卫自己的尊严,你若不信,我便不说,谁也求不得谁。
窦冲,我不后悔,要后悔你后悔去吧!
是你自己不相信我,是你自己没听到真相,是你自己白生气,怎么算吃亏的都是你!
放下窦冲那个臭男人不管,琉璃的命运,还是让她担心不已!
她真的不知道,琉璃为什么要去那样的地方,但是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救出琉璃才是首要的大事。
看那老鸨一副得了宝的样子,怕是不会轻易放了琉璃啊,她还记得那个金妈妈似是说今晚要给琉璃办什么拍卖宴,这可怎么办啊!
长宁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一下从床上站了起来,翻翻抽屉,又找找自己藏盘缠的地方,基本上已经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堆在了一起。
她不知道这些首饰加少许银子到底价值多少钱,够不够和那些纨绔子弟一较高下,但是这已经是她所有能做的了,只能活马当死马医了。
这个时候,长宁瞥见了那个金簪,就是让窦冲大为恼火的那个,就是他以为长宁要刺杀他的那个簪子。不过现在这样看起来,这个金簪制作还真是别致,尤其是簪首的金花瓣,真的是太好看了。
虽然有些不舍得,但是一想到琉璃的命运,她还是做出了取舍。
就算现在把钱财都准备好了,但是要怎么样才能赶在晚上之前出去呢?看窦冲今天这样的怒气程度,根本是不会放她出去了,因为他又要怕她去夜会情郎了吧。
这可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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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空低沉,风雪交加,已覆长安白茫茫一场。
邓景焦急地等在聚香阁内,纵北风吹雪,落雪迷眼,他仍坐在窗边,紧紧地望着长安街,望着来往行人匆匆,不漏过任何一个裹衣低头而行的女子。
但是,没有一个是他期盼中的女子。
长宁,不是约好在聚香阁见吗,你到底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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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天渐渐要黑了,风雪还没有消止的架势,只有阴沉的气压在长安城顶上环绕。
而窦府里,屈突长宁更是忙得一刻都没有闲下来。
“夫人,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当秀儿进来的时候,被长宁现在的这副打扮着实吓了一跳。
“嘘!”长宁赶紧示意秀儿不要大声惊呼。
“夫人,你这不是又要出去吧?”
秀儿一见夫人盘起了头发,还穿上了本来给屈突侯爷准备的衣服,且那肩膀和袖子明显偏大,虽然有临时改动过的迹象,但还是显得有些奇怪。夫人这大费周章,又是一副男子打扮,明显又是要出府啊。
“秀儿,我有特别要紧的事情,今晚必须要出去一趟!”
既然已经被秀儿看见了,她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了,看看秀儿能不能再帮她一次。
“夫人,不行!绝对不行!”
还没等长宁详细说,秀儿的头便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夫人,你今天没有看到将军有多生气吗!您说什么也不能再晚上出去了!”
将军今天气得脸色铁青,那眼神根本就是想杀人!这个时候,夫人还往将军的气头上撞,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我知道他生气,但是今天必须得出去,非出去不可!”
今天不管说什么,她都得出去救琉璃,阿久的离开已经让她觉得自责不已了,如果连琉璃这样一个弱女子她都救不了,那她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秀儿真的是不明白了,府上都闹成这样了,将军都气成这样了,夫人还要出去,到底能有什么让夫人非出去不可的理由?
难道,真的如邓夫人说得那样,夫人在外面有了别的男人,才会这样鬼迷了心窍,什么都不管不顾的?
“夫人,你知道,你昨晚一夜没回来,邓夫人是怎么在将军面前诋毁你的吗?”
“如果你今晚再出去,只会更加加深将军的猜疑,不管您有什么事,秀儿都不能让您出去!”
不是她坚持,这也是将军的命令!
“邓仪能说什么,无非就是说我红杏出墙,夜会情郎了吧。”
窦冲能这么生气,恐怕邓仪也下了不少功夫。
“夫人,你既然知道,你怎么还能明知故犯呢!”
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秀儿这边急得不行,夫人那里还是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我行得正坐得端,哪里惧怕她的三言两语。”
“夫人,您可以不管邓夫人,但是您不能不顾将军的感受啊!”
“我才懒得管他。”
长宁虽然这样说着,却还是悄悄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