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回到叶公馆,田少言正焦灼地走来走去,很显然,他正在等她。
“你回来太好了。”田少言一边说一边拉着蝴蝶的手就往外走,“少爷出事了,他在纤柔那里等我们。”蝴蝶一甩手说道:“别拉拉扯扯的,你先出去,我和候妈说点事就来。”
“你可快一点。”
蝴蝶一转身就消失在黑夜里。
田少言怎么也没有想到,蝴蝶把夏雪也拉了过来。夏雪挤在蝴蝶和田少言的中间,一脸的不悦。她真的没有想来搅这趟浑水,是蝴蝶生拖硬拽加上威胁利诱逼迫她来的。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蝴蝶躲着田少言,就连上车时也挑了一个远离他的位置。可是,田少言不明就里,摆了一幅“冤家路窄”的架势。她真怀疑,这个人虚有其表地长了一幅英俊面容,里面却是连绣花枕头都不如的一堆稻草。小车一路颠着,一晃一晃地,有时候往田少言那边倒,有时候往蝴蝶那边倒。往田少言那边倒的时候,她借力用力,用手肘狠狠地戳在田少言的腰上,有时候他被戳得龇牙咧嘴,可是当他发狠地看着夏雪的时候,夏雪却立马摆出着一幅“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无辜相。田少言只能在心里默念几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悻悻作罢。
小车在黑夜中疾驰,月亮像一只眼睛,一路照着他们。
叶绅坐在屋内,一地的白月光,照得恍惚。
一双纤纤玉手从后背环绕着他,娇柔的气息如兰般呵在脸上。他能感觉到她身上的温暖,不再冰凉似铁。他转身,捧起她的脸颊,是记忆中的那个女子。
“是你吗?”他柔声唤道。
女子把头埋在他的脖颈里,温暖地抚触着他,像一只柔顺的猫咪。脖子上那些突突跳着的筋脉里正源源不断地运输着新鲜的血液,一股甜腻的气味从鼻子底下钻进来,一直钻进心底。她按压着心底不断跳动着的欲望,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男人却丝毫没有察觉。他用手轻轻抚摸着她柔顺的发丝,突然,脖颈上一股温热溢了出来。
那是他的鲜血,此刻正顺着她的嘴角流了下来,艳丽的红和洁白胜雪的肌肤,妖冶得刺目。
叶绅捂着脖子,越来越多的鲜血从指间流下,他失去了知觉。倒地的最后一瞬,他看到纤柔像是一个木偶一样倒了下去,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纵身一跃……
夜色的黑,像是一块幕布似的让人头不过气来。叶绅牵着纤柔的手,行走在浓密黑色的森林中,纤柔的手好像一块铁,越来越冰凉。
“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要到了。”叶绅说。
可是,听不到纤柔的回话。
再转头一看,纤柔不见了,那是另一个女子,雪白的发,鲜红的唇,她不说话,只是跟着他走。
叶绅躺在床上,一直说胡话。不知道说了一些什么,能清晰辨认出的就是“纤柔”。
夏雪一边给叶绅擦拭脸上的汗水,一边说道:“叶先生翻来翻去的念着纤柔,没想到他对她用情如此之深?”
田少言嘴里“啧啧”了两声,似乎在嫌弃夏雪的浅薄。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还用得着她说。
夏雪两只眼睛一翻,露出硕大的眼白,让他自己体会这白眼中的深刻意义。
两人还在这里你来我往,单打独斗。蝴蝶却已经从环顾现场推断出,纤柔当时吸了叶绅的鲜血,导致叶绅休克,没有想到纤柔当场也晕了过去,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叶绅甘愿做了纤柔的人肉地垫。
“事情远不止如此。”田少言听了蝴蝶的推论,补充道,“当时我接到少爷的电话,他和我说找到解救纤柔的办法。话还没有说完,我听到有一个陌生女子在惊呼,接下来,少爷就挂断电话了。”
“你的意思?少爷用陌生女子的鲜血喂养纤柔?”夏雪听到之后,一声惊呼。
也许是呼声太大,叶绅一个跟头从床上坐了起来:“你想要做这个女子吗?”
本来还在昏睡不醒,突然之间就像回魂一样坐了起来,把夏雪吓得不轻。
她身子一抖,放在床旁边的水全部倒在了叶绅身上。
叶先生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一脚踹了过去,夏雪刚好摔在了洒出来的水里,混身湿透,狼狈之极。事过突然,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好向蝴蝶投去求救的双眼。只不过,人家根本不接受,只当空气一般略过。
还是田少言伸出双手,搀了夏雪一把,顺手将一个干净的毛巾递给她,并示意她出去。
叶绅虽然做事狠辣,但还是怜香惜玉的,不会对一个小姑娘下如此之手。夏雪这是开了先河,开一个好头难,开一个坏头,可是很难在叶公馆立足了。
“少爷,您真的要这样做?”田少言试探地问道。他知道,如果叶绅下定决心要做,不管谁也拦不住。可是,这事如果要传到外面,叶绅以后的形象不止要毁掉,甚至连整个叶公馆都会被愤怒的人群拆掉。
叶绅没有说话,挥了一下手,蝴蝶和田少言便退了下去。
叶绅如今已是江洲城最有名望的人,可是,在他青涩的年华中,像流星一般,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又突然消失得无影踪,却还是让他牵肠挂肚的,也就只有她一人了。
那个时候,叶绅不叫叶绅,他只是一个在大户人家当杂役的小工。
每天早上天还没有亮,他就起床从每一个院落里拿出晃得“咣当”响的痰盂罐,倒出里面各种金黄色的液体和成段或者稀泥状的粪便,洗干净之后再分发到每一个院落中去。周家是江河市的大家,光周老头就有六房的姨太太,还不包括周老头的三个儿子和儿子的各种姨太太。
那时候,他练就了一身本领,就是可以,一边涮洗着痰盂罐,听着各种各样的痰盂罐敲打在一起发出的声音,一边吃东西。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吃虽然是消化系统的一部分,可是经过肠胃吸收并排出在外的废弃物,并不是那么能让人轻易接受的,特别是你要忍受它熏人的气味,以及别人目光的异样。
当然,他要做的不仅仅是洗痰盂,还要劈柴,饲养院子里的各种飞禽走兽。
总之,周家有人要他做事,他就得替人家鞍前马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