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宝、背药名……
紫芝听到这些字眼觉得不对劲儿,走到天冬身边,借着月光看向路中挡道的小胖墩?
他确实胖,圆脸蛋挤的眼睛成了一条缝隙,往那儿一站像是木墩子似的,上下一般粗。
“你说为啥?我要吃香螺,你们家得给我……五罐香螺!”他扬下巴,伸出五指。
紫芝顿时了然,这是知道他们家从山里带回香螺,来威胁他们了。
看着他横肉上一股傻气,她放心交给天冬和他对峙,她稍稍退回和爹娘了解情况。
和她猜的八九不离十,天冬口中的李安宝正是大夫李祥的孙子。
眼下的年月,除了孙虎和里正家,也就李家里能把孩子养着膘肥体胖,不过比天冬长两岁,却是天冬的两个大。
“不给,想吃掏钱买!”天冬态度坚决。
李安宝双手叉腰,挺着肚子,“不给我,我现在就大喊,你们从山里弄来了香螺,以后肯定有人跟着你们,也想抓香螺,看你家还咋挣这个钱!”
天冬咬牙,还想说话被紫芝拦住。
她笑眯眯的眉眼一弯,“那你喊,就算不挣钱了,也不给你吃。回家问你爷爷,天底下有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得寸进尺都是惯出来的,金蝶就是前车之鉴,她不想再有第二个。
李安宝拉下脸,看着紫芝的笑容讨厌死了,跑到湛恒、宋文年面前,“湛叔,我就是一个小孩子,吃得不多,以后常常帮你推车成不?就给我点香螺吧。”
想到在家被他舔干净的罐子,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孩子?有他这样庞然大物的孩子?他现在十二岁,牧南星十三岁的时候已经上战场杀敌了。
想到这里,紫芝心头一沉,不知道那么小的牧南星是怎么熬过来的。
突然安静了,她这次发现爹娘有些动容,当即出言阻止,直勾勾盯着李安宝,“你喊吧,生意我们可以不做,但这个梁子结下了,只等以后你有落单的机会,我就绑了你扔海里做鱼食。”
其实,每次取地笼时给李安宝一罐香螺酱不算什么,可这种人纵容一次,就会有无数次。
“你敢!”李安宝白了脸,下意识向往湛恒和宋文娘身后跺,可他们眼中清冷并没有阻止紫芝,他这才意识到身边的人不是自己爹娘。
李安宝终于知道怕了,可紫芝并没有准备就此大发慈悲,不经意看到他怀里露出的纸角,眼波流转,笑道:“把身上的糖给我。”
“你咋知……不不,我没有!”李安宝瞪大眼睛,猛地捂住嘴,后退时不小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天冬拿绳子。”
“给你,我都给你!”
李安宝哭丧着脸从怀里的糖块递给紫芝,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走了吗?”
“唔!”紫芝点了下头,把另一块糖塞进天冬嘴里。
李安宝跑的时候,没敢回头,一边跑一边挥泪。
没要来香螺,还把糖块搭进去了,心疼死了。
紫芝走到宋文娘身边,“娘,你不怪我吧?”
宋文娘摇了摇头,只是眼神幽怨,她的宝贝闺女整天和那群土匪兵呆在一起,举止做派越来越像他们了。
紫芝并不知道宋文娘心里怎么想,但望着李安宝消失的方向,叹了口气,“这酱我们可能做不了很久了。”
李安宝能想到的,那些村妇怎么可能想不到,长此下去水潭早晚会被发现。
如果不是在自家门前才遇到李安宝,争执的声音早被旁人听去,他们家的酱也就做到今晚了。
当夜,天冬倒炕上没多久便呼呼大睡。
紫芝和爹娘了无睡意,坐在油灯前一言不发,各有心事。
“如果失去这笔稳定的收入确实可惜,但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咱们家的确比别人幸运太久了,只要是运气,早晚会有用尽的时候。当初做这些事情,就该有今天的心理准备。物是死,人是活,挣钱的方法远不止眼前的一条路。”湛恒蓦然开口打破安静。
可他的声音一点不突兀,每个字饱含一个父亲深沉的爱。
这种爱里不止有关怀,还有指引。
“爹……”紫芝微微惊讶,她倒不是因为没钱赚而发愁,但湛恒对钱财的认知再一次刷新了她对他的敬佩。
这样前卫的思想,放在村子只怕找不出第二个。
她双手托腮撑在桌子上,霁颜一笑,随口说了句,“爹,你真是一个渔民?”
湛恒微震,宋文娘瞧见,出声嗔了句,“也就你敢打趣你爹,换做冬子,早一个鞋底打过去了。”
紫芝靠在宋文娘的胳膊撒娇,“知道了,娘,爹教的我都记下了。刚才只是在想,李安宝那性子受不了委屈,用不了多久就会和家里说实话,十之八九得找上门,又是一个糟心事。”
李家出名的两点人尽皆知,一是李祥的医术,二是宠孙子。
其实村里家家户户偏爱男娃,只不过李家条件好点,都在李安宝一身肥肉上体现出来了。
宋文娘轻轻拍着紫芝的手背,叹了口气,“的确糟心,李安宝的奶奶和耿氏的婆婆是亲姐俩。”
紫芝倏然坐直身,惊讶的看自家娘亲。
这姐俩也是本事,一个嫁了村里唯一的大夫,另一个嫁了镇上的教书先生。
就是不知道性格……
……
已经第三天了。
紫芝和家人又进山取了一次地笼,相安无事。
一切过于顺利,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驿站门前,紫芝足站了两刻钟,看向马旁的牧南星,没好气道:“少将军让魏元喊我来驿站,就为了看你和它感情多好?”
换马掌、顺马毛、喂青草,甚至附耳说悄悄话?怎么不见他对人这么温柔有耐心。
牧南星继续认真打理马匹,头也不回的说:“赤骓不喜别人接触,得让它舒服了,才愿意你骑在它身上。”
“脾气不小。上次不是骑过了吗?”她错开身子重新打量这匹让他心甘情愿讨好的骏马。
赤骓通体幽黑,浑身想黑段子一样,油光放亮,唯独四个马蹄子部分白如雪,马头高昂,四肢强壮。
好是有气场,犹如马中霸王。
咦,不对。她突然意识,他要带她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