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的春,总是来的特别早。
玉泉山的三月,正是杜若盛开的好时节,岸畔的草才浅浅的淹没了鞋面,草丛中星星点点的,是几朵含苞待放的杜若花。杜若的香气,弥散在静谧的幽谷中,益发的让人心旷神怡。
山间蜿蜒的小路上,一位豆蔻年华的少女,明眸皓齿,肤若凝脂。眉间一抹乱世沉浮中少有的安逸的笑意。她右手轻提起裙角,缓步而上。
和煦的暖阳,溪水潺潺地倾漫出山谷,日光照耀下,水底的石头上,一圈一圈的都是或明或暗的光斑。
溪边站着两个男子,左边的男子,一袭水墨的长袍,宛如一块无瑕美玉熔铸而成的玉人,即使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也是丰姿奇秀,神韵独超,高贵清华。乌木般的黑色瞳孔,长眉若柳,英俊的五官仿佛是雕刻出来的,棱角分明。锐利深邃的目光,不自觉得给人一种压迫感。
右边的男子,一袭银白的长衫,清冷的目光,深邃的仿佛是要看穿一切,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犹如暗夜里盛开在三生石畔的曼珠沙华,看着红尘中汲汲营营的人们。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薄薄的唇,色淡如水。身材挺秀高颀,站在那里,说不出飘逸出尘,仿佛天人一般。
水墨衣男子怔怔地望着溪水:“琛泽,我找不到路了。”
白衣男子转过身,抬眼望着这姹紫嫣红,秀丽的风景。忽地,他望见半山腰上一抹素净的白,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少女。他转眸,对着身侧之人道:“走吧,那山间有一少女,想必是知道居云观的。”
她独自漫步在山间的小路上,时不时的低下头一嗅杜若的芳香。
“姑娘,且慢。”
她回头,只见两男子,身材颀长。一个一身水墨色的长袍,高大俊朗。另一个男子,一袭银白的长衫,温润优雅。
她微一颔首。
“姑娘,请问去居云观怎么走?”琛泽率先开了口。
她抬眸,目光与白衣男子对了个正着。男子深邃的眸,仿若万丈寒潭,似要将她看穿。可不知怎的,她的心里竟有一丝说不出的熟悉的感觉。
琛泽也回望着她的眼睛,痴痴地,就像是看进了心里。“这姑娘好生熟悉,怎么像是见过?在哪呢?”他在心里想着。
站在琛泽身边的轩逸见她不开口,便追问道:“姑娘是不知道么?”
她细细一想,娓娓道来:“居云观已经淡出人们视线很久了,更是如今,也鲜少有人提起。”
“这么说,姑娘是知道居云观在何处了?”
她感到有些好笑,自己生活了四年的居云观,便是土生土长的江淮人,也不一定知道的。而这两位公子,言谈举止都不像是江淮这里的人,怎么会知道居云观呢?更何况居云观中除了姑姑,便只有自个了,那么他们是来寻姑姑的么?
“不瞒公子,我就住在居云观,不知公子是寻谁?”
轩逸细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位姑娘,“哦?那么烦请姑娘带路,在下,是来寻一位故人的。”
她静静地思索了片刻,“好,那你们随我来吧。”她应允了。
她转身,拾级而上。他们便在她身后跟着,她想着从这里到居云观还要再翻过两座大山,于是,她轻声开口:“公子,从这里到居云观还很远呢,且不说还要翻越两座大山,就是这山路偏僻难行,你们就受不住的。”
轩逸想都没想,脱口便道:“既是有心寻人,便不在乎这山高路远。”
她无声的笑了:“只怕公子一会儿就不这样讲了。”
走了些许的路,他们两个大男人竟有些力不从心,那姑娘步子仍是轻快,他们只好硬着头皮,随其而上。
轩逸心中不禁纳罕:“这姑娘明眸宛转,清秀动人,体力却出奇的好。她不问我们为何来这居云观,却好心的带我们去。她言谈举止大方得体,毫不忸怩,颇有大家风范,竟不怕我们是坏人,也不问姓名,好似不谙世事一般。”
他转头,却看到琛泽一脸不解的看着眼前的姑娘。
她仿佛并没有感受到他探查的目光,她取下别在身侧的帕子,转身,看着白衣男子头上细密的汗珠,“给你的,很累吧!”她递过去一方素白的帕子,右下方绣着一朵盛开的杜若。
他驻足,顿了顿,眼睛怔怔地盯着那手帕。
“怎么?”他迟迟未接过手帕,她不禁疑问。
“没有,多谢。”他接过手帕,嗅到一丝杜若的芳香。抬手微拭额边的细汗。抬眸,那姑娘竟已走远,他疾步追上,却未将手帕归还。
已经翻过一座大山,站在第二座大山的山顶俯瞰,山背面的半山腰上,层峦叠嶂,满目的郁郁青青中露出一方屋角。
“那就是了。”她伸手指向那一方露出的屋角,他们两人都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到了,于是,沉重的步伐瞬间轻快了。
来到居云观前,看着斑驳的墙面,好似随时都会掉下一块,再看门头上三个大字——居云观。字是极好的,牌匾却是破败不堪。
“吱——”她推开了院门,引他们到前厅,拿出茶具,一一倒好后,才叫他们到院中梧桐树下的石凳上宽坐片刻。
等到她走到后院,才发觉姑姑不在,她只好返回,如实相告。
天色渐晚,他们只略略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
待他们走后,她端出药炉,取了药,放在小火上仔细煨着。
心头虽是有疑问,却也是不敢怠慢了火上的药,只得存在心里,也许这一切本就没有那么简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