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顾天泽,当机立断,横天一掌,大喝道:‘诸多逆佛合该寂灭,我当为天地重立秩序’——说罢,裹挟着天地之威盖压而下!”
“好一记惊天动地神佛不存屠仙掌,一掌之下,天塌地陷,宇宙轮转,演化那万物衰亡之意,再现那成坏往空的纪元末劫。”
“而那蒙方,作为不动明王的再世,自是怡然不惧,双手合十,唱喝一声:‘我佛慈悲’,随后化作一尊面露慈悲之色的明王法相,一手指天,一手划地,支撑起天地的脊梁,硬生生的抗住了重演地林风水的终极一击!”
……
茶楼里说书人说得兴致正高,顾天泽却恨不得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尴尬,太尴尬了。
简直比自己写的小说被人当面公开朗读还要过分。
而对桌的白小芸,并没有注意到自家公子异乎寻常的沉默,兴致勃勃的听着评书,一双水润的大眼睛更是闪闪发亮。
“公子!公子!你和蒙方一战真的从地上打到了天上,粉碎了真空,打碎了苍穹,摘星拿月,演化宇宙末劫吗?”
“……”
顾天泽感觉自己的心又被扎了一刀,深深呼出一口气,调整了一番心态后,他才开口说道:“没有的事,我和蒙方只是很普通的打了一场。”
“很普通的打了一场?”少女的眼睛一闪一闪,亮晶晶,“不愧是公子!”
唉?感觉她似乎脑补了很不得了的东西?
算了,这不是重点。
现在该关心的重点是,本该名不见经传的他,怎么忽然就成了说书人口中的主角——或者反派?而且周围的人还一副见怪不怪,习以为常的模样?
他可不认为,普通的人榜武者,在青云城这天骄豪杰荟聚的一州之首府,能有这待遇。
于是他随便找边上的人问了问,虽然没能知道确切的原因,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与蒙方两人,已成了青云城街头巷尾近段时间话题的焦点。
这让顾天泽有些意外,而更让他意外的发展,还在后头。
在说书人结束了今天的故事之后,茶楼的茶客们自然而然的讨论起了新的话题,而这个话题赫然是……
他与指虎王霸道的约战。
这让他多少有些不可思议,他下战书这才几天,怎么就他顾天泽之心,路人皆知了?
但这也不算坏事。
他在一边赏着窗外的风景,一边小口小口的细品香茗。
“顾天泽我们大家都很熟悉,”不出他的预料,并非所有的茶楼的茶客,都知道这位指虎王霸道的师承来历,“但那位指虎王霸道,又是何许人也。”
“我好想听说过他,是一位老资格的人榜武者。”
“找到了,是人榜六六六位,别说,这数字还真吉利。”
“六百六十六位?这数字和顾天泽现在的排位相差不大啊,想来他的胜算会很大。”
人群议论纷纷,消息或真或假,来源冗杂,几乎没有能派得上用场的——顾天泽稍稍有点失望,但也仅此而已。
不抱希望,何来失望。
但当茶楼正中一位作书生打扮的年轻人开口后,所有的杂音尽数偃旗息鼓。
“顾天泽这次可挑选了一个错误的对手啊。”他说,语气低平,“指虎中的指,指的是他的成名绝技乾坤一指,而虎之一字,则是对他的霸道的诠释,这一位,跻身人榜已有近十年时间,尽管始终未能破开武道三重天的藩篱,但一身武道,已被打磨的圆润无暇,所具备战力更是非比寻常。”
“再怎么非比寻常,也不过在人榜排在六百六十六位。”有人反讽。
“那顾天泽也不过是人榜的七百XX位,”那作书生打扮的正是杜昱衡,这位长河赌坊的少东家,胸中本就积攒了对顾天泽的一腔怨气,此刻更是一点就炸,“如果每个人的战力都能以排位而论,那到底要不要人榜争锋?直接把榜单一贴不就完事了!”
他顿了顿:“人榜上的排位能起到一定的参照作用,但真以此论成败、论英雄,那是愚不可及——那王霸道乃是西北武林圣地轰天碎地门门主一脉的弟子,霸道帮的帮主,无论功法还是资源都不缺,又有十载光阴打磨,他的武学造诣之高,可想而知。”
“之所以还在六六六这个排位,原因其实出乎预料的简单。”杜昱衡继续说道,他作为赌坊的少东家,对人榜武者的资料自然门清,“自三年前击败了灰狮冉刚后,便再也没有挑战过其他人——同样,也没被任何人挑战过。”
“注意,是任何人!”
“不挑战别人,或许可以说是进取心不足,也与他在人榜二重天蹉跎相吻合,但没有人挑战他,这事细细寻思就有点可怕了。”
“他的实际战力应该高于他的人榜排位,而且高的不是一点点,而是有一个非常明显,非常直观的差距。”有人道出了真相。
“就是这样。”杜昱衡很高兴,有人能同样不看好顾天泽。
但他的好心情转瞬即逝。
“说得好,可我还是选择相信顾天泽。”执迷不悟的人依旧有,并且为数不少,“当初也有人这么说蒙方的,可结果呢?那位不动明王确实一飞冲天了没错,可最后还不是给顾天泽赢了去,最后还不是给我们赢了钱。”
顾天泽……赢了钱……
杜昱衡骤然听见这样的字眼,胸口隐隐作痛,差点又一口老血往上涌。
“凡事可一不可二,奇迹不会如此的廉价!”他咬牙压抑着自己的痛苦与愤怒,“顾天泽这一次一定会输,他爬的越高,反而会摔的越惨,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他所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家伙!”
“哦?说来听听。”
声音有点耳熟,但杜昱衡没有多想:“都说人榜武者绝善争生死一线,可真正的生死斗经验其实不算多丰富,至少与那些杀人如麻的恶徒相比,远远不如。”
“西北险恶,民风彪悍,多大盗流寇,这是众所皆知的事情,”他将折扇一扬,声音猛地一顿,“而王霸道,正是流寇出身,年仅十三便混迹于黑山盗之间,杀人放火,奸(hx)淫掳掠,无恶不作——直到三年后,黑山盗覆灭,他为了摆脱官兵的通缉,才改头换面,拜入了轰天碎地门。”
“那又如何?”
“不过是一流寇出身的小蟊贼,他能厉害到什么程度?”
茶楼之中一片议论之声,但大多皆是嗤笑。
杜昱衡不以为意。
他只是摇了摇头:“若是没能拜入轰天碎地门,他的成就或许也就不过如此,但拜入宗门后,他的先天根骨极其契合轰天碎地门两大根本功法之一的乾元破,修行进度一日千里,不久便拜在了门主孤鹤鸣门下,得授‘轰天八式’与‘碎地九脚’,并修成了前者,以此叩开了人榜的大门。”
“而这,还只是十年前。”
“在这十年间,他的武道境界虽未破关,可一身战力却在逐步攀升,也越发的深不可测了——在三年前,‘开山猿’贺方落败于他之手后,曾问他,为什么像他这么厉害的武者,依然排在六百六十余位,你们猜他是怎么作答的?”
“因为前面有更厉害的武者?”
“感觉不太对,他不像是那么谦虚的人。”
“那……”
待氛围被炒热后,杜昱衡才公布了问题的答案:“他的回答是:老子之所以排在这个位置,不是老子打不过上面的那些小子,而仅仅是因为,老子喜欢这个数字,这是老子的东西。”
“在两年前,‘天冲剑’林秀之曾挑战过他,但这位少年天才比贺方更不堪。”长河赌坊有着自己的情报渠道,也正因此,才能在一众赌坊间始终屹立不倒,“还没开战他就被杀气一冲,吓得六神无主,以至于当场被一拳打杀。”
“而这还是两年前,请大家不要忘了,我们现在所看到的所有资料,所有情报,都是两年前的。”杜昱衡并无半点夸大,因为,他从不认为,不过是走了狗屎运,获得了一式地境杀招的顾天泽,能击败这名老牌人榜强者,“诸位该不会认为,像他这般的天纵之才,会在两年的时间里没有一点提高?”
沉默。
茶楼安静的可怕。
两年的时间,哪怕是那些年近暮年的老年武者,都能纯熟自身的技艺。
更何况是血气方刚,正值壮年的人榜武者,他们能获得怎样的提高,取得多大的进步——无法估量。
但可以肯定的是,王霸道的进步不会小。
才刚刚登临人榜没几天的顾天泽,真的能击败这位隐藏了实力的老牌强者吗?
怕不是鸡蛋碰石头吧。
但,
“我曾听朋友说过,王霸道这人,本性不改。”忽然有人出声,掷地有声,“他在西北,素以喜怒无常著称,时而***女,时而杀人全家,弄得整个多食国人心惶惶,百姓将他与风沙二害合称三害,其为人之恶劣,其罪行之累累,可见一斑,就冲这,我就要把注押在顾天泽身上。”
“也是,此等小人,我也不希望他赢!”
“妈的,我也豁出去了!我也押顾天泽!”
群情激荡,买定离手。
虽然有小部分人将赌注押在了王霸道身上,可茶楼里的大部分人,都还是将赌金押在了顾天泽身上。
这让在一旁看着的他们下注的杜昱衡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谢啦。”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不用谢,”长河赌坊的少东家回道,回过头看了眼身后的人,可惜对方已先一步迈开脚步,他看见的只有一个背影,“我也不希望你们输钱。”
很眼熟啊……
即视感越发的强烈。
就在他忍不住要上前搭讪之际,那人将整整一万两银票压在了桌上:“算我一个,我押顾天泽。”
顾天泽——
这个名字在杜昱衡脑海中轰然作响。
熟悉的声音。
熟悉的背影。
以及……仿佛又一个轮回。
“谢、谢、啦?”
我刚刚这是——资敌!?
还有一万两的雪花银!?
他一字一顿的重复着顾天泽刚刚的话语,眼前猛地一黑,气急攻心,张口“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就此人事不知。
而一旁的顾天泽却没有在意这位与他同列人榜的青年俊杰,虽然走在大街上,他的思绪却已远离了这个世界。
他现在思考的是未来发展的方向。
系统自是不用多提,在善加利用的同时必须加以提防,而他自身的道路,又在何方?
随着他人榜排位的提升,原主残魂所能为他提供的助力已越来越少,春花秋月剑这门剑法的潜力,也基本被他挖掘了个干净。
想要更进一步,唯有开辟前路。
而春花秋月剑的前路在哪?
是立足于风雷斩天罡的“虚实”二字,还是……
另有蹊径,别有洞天?
顾天泽眸子微微眯起——不管怎么说,终有尝试的必要,况且,失败了也无妨,若是真能成功。
是不是代表着……
在系统与原主经验的夹缝间,他终于找到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近四千字的大章。
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