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出了将军府,驶离了屯兵之城,渐渐越行越远。
许多双眼睛盯着远行的马车,却没有一人敢尾随。
一日之后,马车在一处无人的荒野中停了下来。
风不言和云不语打猎捕鱼,汤望月再次展示了她神乎其技的厨艺,烧鸡酥香软烂,烤鱼口味奇绝,令几人食指大动,胃口爆增。
“不行,再这样下去,我可要长二十斤肉了。”将鱼肉一扫而光,风不言才大呼不妙。
“那下次你少吃一点。”任云飞嘻嘻笑道。
“不行,没有吃饱,本姑娘怎么有力气减肥呢?”
风不言说得理直气壮,随即又向汤望月,笑问道:“妹妹年纪轻轻,这一手厨艺却超过了世间无数名厨,莫不是打从娘胎就开始学习厨艺?”
“我是从六岁开始学习厨艺的。”汤望月的声音很轻。
任云飞不禁愕然,一个六岁的孩子,哪里懂什么烧菜做饭呢?
“我母亲是一名小妾,在将军府的内院中,地位低下,将军府的儿女们,都得学一门东西,哥儿们学诗词文章,领兵行阵,女儿们便学琴棋书画,刺花绣衣。我原本是被安排去学刺绣的,但六岁那年,父亲听说赵府的那位喜好美食,便改了主意,让我学厨艺。”
汤望月幽幽说着。
看来,这并不是一段让人很愉快的回忆。
“赵府的那位,又是谁呢?”任云飞问道。
“汤家的女儿,还在几岁的时候,便选好了将来要嫁之人。嫡生的女儿,自然是会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做大妇。至于我们这些妾生之女,便只能送给朝廷里有权有势的大人们做妾了,如此方能让汤家在朝廷的地位稳固。”
汤望月低声说道:“赵家的那位,叫赵炎熙,亦是一位神将,如今已经快两百岁了,听说性子有些暴躁,每年总要弄死十几房侍妾。”
风不言睁大眼睛,问道:“这样的人,你父亲还要将你送他为妾,这不是将你往火坑里推吗?”
汤望月垂头,道:“父亲大人日理万机,哪里管得了这许多。再说,只要对汤家有利,我一个侍妾之女,死了也是值得的。若非公子突然来到,再过几日,我便要被送进赵府了。”
风不言啐骂道:“这个汤方度,真不是东西。下次见到他,一定要好好训他一顿,给妹妹出一口气。”
汤望月忙道:“千万莫要如此,他毕竟是我的父亲。”
见到汤望月的神色紧张,风不言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这一带风光秀丽,山花烂漫,大自然的气息弥漫。
小荷小花几年来一直呆在任府,从未踏出过小院一步,但她们毕竟还是年岁不大的女儿,天真未泯,骤然来到野外,便玩心大发,忙着捉起蝴蝶来。
“我要走了。”任云飞望着天边飘荡的浮云,心想着它们真是自由自在。
风不言和云不语同时愣了一下,天边的浮云便越聚越多。
这趟出行,任云飞虽未提起离开之事,但两人都是先天高手,能从气机的感知中察觉到,任云飞也未特意隐瞒气机。
云不语叹了口气,道:“真的不能多停留一些日子吗?”
任云飞望着她微微有些忧郁的脸,张了张嘴,正待开口说话,手中的魔剑传来阵阵波动,任云飞不由得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云不语和风不言两人皆陷入沉默之中。
半晌,风不言方出声问道:“你有什么一定要离开的理由吗?”
她双目痴痴望着任云飞,等着任云飞的回答。
“为了破境。”任云飞道:“我如今的修为,已经到了先天大成的极致,但如何才能突破先天大成境,跨入先天圆满,却是全无头绪,我要出去寻找破境的机缘。”
武道一途,漫漫无穷,武者皆是登山客,风不言和云不语纵然再是舍不得任云飞离开,也不会开口阻拦,耽搁任云飞的武道之途。
只是先天圆满境,又谈何容易,要不然,大魏也不至于许多年无一人跨入先天圆满。
至于永恒之火的事情,任云飞自然是不会说的。
很多时候,越是亲密之人,越是会保守各自的秘密。
“公子。”汤望月跪坐在旁边的草地上,
“公子就要离开了,妾身想将这具身子给了公子。”汤望月的眼神中真有月亮,明眸闪闪。
任云飞顿时有些左右为难起来。
他自问不是什么柳下惠,坐怀不乱那是不存在的。
但眼下他即将离开,在这个时候去耽搁一个青春少女的人生,他于心不忍。
只是看汤望月此刻的神情,若是他狠心拒绝,只怕汤望月真要去自寻短路了。
任云飞纠结了片刻,起身将汤望月抱起,走进了马车车厢。
风不言和云不语也随之钻入车厢中。
马车驶离了荒野,路上渐渐有了行人,车上的大战还在继续着,隐隐约约间有喘气的声音传来。
两匹马,从道路的另一头飞奔而来。
马上的一名汉子骂道:“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在马车里面做这些龌龊事情,必定不是什么正经人家,不如我一剑将他们都杀了。”
他的声音方落,同行的另一名汉子连忙低声骂道:“闭嘴,你知道那是谁的马车吗?”
平白受了一顿抢白,那名汉子也来了几分脾气,大声说道:“李道同,亏我一直都敬你是一条汉子,没想到你竟是这般怕事。我管他是谁的马车呢?他敢这般行事,便是有辱风化,我方文木一剑将他杀了,江湖上的朋友也说不出我一个不是来。”
李道同有点哭笑不得,再次压低了音量,轻声说道:“那是任公子的马车。”
方文木还没有反应过来,问道:“哪个任公子。”
李道同白了他一眼,道:“还能有哪一个任公子,当然是徽阳府的任公子了。”
“啊!”方文木吃了一惊,回头望了望身后渐行渐远的马车,沉声问道:“此事当真?任公子不是在徽阳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李道同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江湖上早传开了,任公子昨日去了一趟镇东将军府,然后便坐着马车离开徽阳府了,应该是带着他的几位夫人,出外游历去了。所走的路,便是这条道,今晨在客栈出发的时候,听江湖上的朋友说,已经有不少人在路上等着任公子,希望能见上一面。这驾马车无人驱赶,却跑得飞快,还不出一点差错,不是任公子的马车,还有谁有这份能耐?”
方文木忙回头再次偷瞅了马车一眼,道:“江湖上的朋友,既然想会任公子,为何不跟随任公子的马车而行呢?任公子总归是要下车的,那时,不就能见着了吗?”
李道同嘿嘿一笑,道:“你不要命吗?任公子带着夫人出来游历,你在后面跟随?你头上长了几颗脑袋啊?”
方文木这才恍然大悟,有些遗憾的说道:“那我们与任公子对面而过,岂不是错失了一睹任公子风采的机会?”
李道同横瞥了方文木一眼,道:“你刚才不是还想着一剑将马车中的人都杀了吗?怎么,现在不想了?”
方文木憨笑了一下,道:“我刚才那是不知道车厢内坐的人是任公子,才会那般胡说的。”
李道同问道:“你若是知道那又怎么样?”
“任公子一剑斩了野人十万大军,拯救了亿万黎民的生命,漫说在车厢内和自家夫人娱乐,便是去大街上做这些事,我也不会说半句不是。不,谁敢说半句不是,我先砍了他的脑袋当尿壶用。似任公子这等奇人,有一些怪癖,也是应该的。”
李道同冷笑道:“任公子若是不高兴了,一剑斩了那人就是了,还用得着你出手?再说,除了你这等浑人,江湖上还有谁敢去捋任公子的虎须?七玄门、九玄门、太清门、哪一个不是江湖上威名赫赫的大门大派,传承几万年,得罪了任公子,都是什么下场,你不会不知道吧。”
方文木挠了挠脑袋,道:“你说得也是。”
他又回头望了望已渐渐消失不见的马车,低声问道:“我刚才说的那些胡话,任公子不会听到了吧?”
李道同道:“任公子是何等修为,我们便是在这里说,他也是都知道的。”
方文木不由得缩了缩头,吐了吐舌头,道:“好险,幸亏任公子正在做快活事儿,无睱顾及我,没有一剑割了我这颗脑袋。”
“说得好像你值当任公子一剑似的。”李道同笑骂道:“就凭你这点微末武功修为,任公子看上一眼,哦,不,都不用看,只要一个念头,你就死得不能再死了。还让任公子一剑割头,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就凭你也配任公子出剑?”
这番话说得极不好听,若是平常,方文木早该雷霆大怒了,此刻却是连连点头,笑道:“那是,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