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的欢声笑语,房间里越来越多格格不入的玩偶和绿植,好像有什么东西正悄悄改变着他短暂的余生。
自从复发后在医院里住了两个多月,消毒水的味道仿佛侵入血液,他实在不想再进医院了。
待在家里,还能看看小姑娘东奔西跑的欢脱身影,听她讲一些自编自演的童话故事,一遍又一遍地喊他“哥哥~哥哥~”
心里有颗洞仿佛被什么东西填的满满的。他望着窗外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忽然间,他像是明白了什么。
他是这个家唯一的希望。
她是他的妹妹,本该由他照顾她,免她一生无忧无灾,只护她此生平安喜乐。
可是现在呢……
他垂眸盯着空荡荡的左裤管,闭了闭眼,片刻后又睁开。原本空洞无神的眼底燃起星星点点的期望。
深夜,南风已经睡下。客厅里灯火通明,顾安远坐在轮椅上等着忙碌了一天的爷爷。
“怎么还没睡?”
盯着爷爷花白的头发,顾安远的鼻头一酸。
自从他被确诊骨癌,几次三番进出医院,虽说病痛在他的身心留下了刻骨铭心的印记。可谁又明白一个年近七旬的老人如何在忍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剧痛中,还要看着唯一的孙子常卧病榻,面临着随时可能被死神夺去生命的威胁?
没日没夜地奔波于公司和家宅之间,让他原本精神抖擞、容光焕发的面容逐渐消失在岁月中,只留下鬓角那数不清的银发。
他轻声呢喃,声音干涩中透着浓浓的愧疚与心疼,“爷爷……”
顾爷爷见他神色不对,立刻走上前,弯着腰问:“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一边问一遍用关切的眼神打量着他。
“爷爷,我没事。”顾安远安慰说,反手握住附在他手背上的那只苍老的大手,他顿了一下,语气平稳地说:“爷爷,我愿意接受化疗。”
“……真、真的?”莫爷爷欣喜万分,又有点心疼,问他:“你想好了?”
顾安远点头,脑海中浮现爷爷深夜还在书房忙碌的身影,还有南风握着他的手温柔地唤他“哥哥”。
他是个被人依赖着的人啊。
他啊,正被人需要着,所以,他怎么能离开?怎么可以向死神屈服?
为了爷爷,为了妹妹,也为了他自己,再试一次,最后一次。
治疗骨癌是件大事,过程也是繁琐无比。南风还小,根本帮不上忙,只是在没有课的时候去陪他说话。
南风从小就是个长相可爱、性格乖巧懂事的小萌娃,自然很招人喜欢,同龄人自不必说,那些大人尤其喜欢她。
刚去荣世医院的时候是莫西洲陪她的。一个清爽俊朗的翩翩少年牵着一个及腰的萌娃,即便是走在气氛凝重的住院部,回头率也是杠杠滴。
一开始南风看见有人朝她和阿西哥哥看过来,觉得应该礼貌性地回以微笑,虽然她一个都不认识。
可越往走廊深处走,沿路看他们的人就更多了。小丫头心底有些害怕,拉着莫西洲袖口的手更紧了,小身子也不自觉地朝他更贴近一分。
莫西洲感觉到她手尖的颤抖,只目光平淡地朝前方看去,然后极其自然地牵起南风的小手。
南风一怔,抬起雾蒙蒙的大眼睛看他。只见莫西洲神情淡然地注视着前方,丝毫未察觉她的目光。
盯着身边少年俊朗分明的侧脸,南风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声音像打鼓一样,以为自己生病了的小丫头吓得更加握紧了莫西洲的手。
掌心源源不断传来的温度让她渐渐平复下来。南风感觉心底暖暖的,而她对莫西洲的依赖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悄然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