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堂里已经坐了许多人,李双鱼和萧患生到时已经没大有了座位。
李双鱼悄悄地说,“来捧场的人真是多啊。”
“看来粉黛姑娘名不虚传啊。”
粉黛姑娘一身红衣,眼尾吊起,眯着眼时颇显慵懒,红唇微抿,微微一笑间摄人心魂,也算是传说中的唇红齿白了。
萧患生不太懂得鉴赏琴音,却大概知道弹得极好。
李双鱼却是皱眉,低声道,“我看弹得也一般啊,怎么都说她弹得好。”
谁知这时众人还处在沉浸状态默默无言,李双鱼这一嗓子就显得声音格外大。
有人被惊醒,回过头来骂骂咧咧道,“谁说得不好?”
粉黛的琴声也停了,只剩指甲在扣着琴弦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喀吱声。
李双鱼一下子怂了,把身子一缩,希望没人发现他。
可还是有人把他找出来了,气冲冲地走过来一掌拍在桌上,“是不是你个臭小子,一脸穷酸样还有资格在粉黛姑娘面前评头论足,是不是活腻了。”
萧患生拽了拽李双鱼的袖子,而后笑着看向这位公子,“公子,我这朋友不懂事,说话有些冲了,和他计较什么呢,还平白落了你的面子。”
“你又是什么人,少在我跟前蹦跶!”
萧患生挑了挑眉,自认为语气已经够好了,这位公子却依然不饶人,“我说这位公子,你好像并没有限制他人的资格吧,难道整个楼外楼里还不让人说句不好听的话了吗,若是这样,那我也只能说,你好大的本事。”
叫骂的这个人被呛得说不出话来,便撸了撸衣袖,举起拳头来,“你信不信本公子揍你,到时候可别哭着求我!”
萧患生也不起身,把身子微微后仰,嗤笑了一声,“公子,难道没人告诉过你,只有小孩子和蠢货才在打人之前告诉对方自己要动手吗?”
“萧小相公......”李双鱼吓坏了,想去拽萧患生的袖子,谁知道那站在他身边的人突然出拳,拳头从他鼻尖前擦过,萧患生猛一抬胳膊,袖子整个扇到他脸上,他只好默默的往后缩了缩。
萧患生捏住他的手腕,“就这功夫,还想教训别人?”
然后一掰、一推,这人踉跄了几步跌坐在地,立刻有人上前来把他扶起来。
萧患生看他还想冲上来,便开口说,“你要是真想打呢,我劝你还是看准地方,你在楼外楼动手,怕你是活腻了吧。”
台上突然发出了“铮”的一声,那名公子突然就不敢有其它动作了。
先前有人在粉黛姑娘的坐堂前闹事,还偏要调戏粉黛姑娘,粉黛姑娘也是这样弹了一下琴,结果这人刚被轰出门就死了。
而且这人家里也是有权有势的。
他身子一激灵,转向粉黛姑娘,“粉黛姑娘,是在下冒犯了。”
不管怎样,先认错才是,至于这两个人,日后有的是办法收拾。
萧患生看向粉黛,却见粉黛盯着他,然后开口,“不知这位公子何出此言?”
粉黛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沙哑,且很低,若是再粗些,倒更像个男人嗓子。
虽是看着萧患生,话却是问的李双鱼。
李双鱼怕又惹出什么事端来,不肯开口。
粉黛笑了笑,“公子但说无妨,粉黛也想听听公子的评价呢。”
萧患生暗戳戳的捅了捅李双鱼。
李双鱼一哆嗦,然后小声地说,“弹得其实不错......”
古琴又响了一声。
李双鱼带着哭腔说完下半句,“就是少点东西......”
“哦?少了什么?”
李双鱼已经感觉到周围投来的幸灾乐祸的眼神了,“少了感情。”
“此话怎讲?”粉黛又开始磨琴弦了。
“粉黛姑娘应该不爱琴吧,”李双鱼目光落到粉黛修长的手指上,“真正爱琴的人,不会这样磨琴弦的......而且我总觉得,姑娘不适合阳春白雪这样的曲子......”
说完这两句话,李双鱼像被抽空了力气,一下子瘫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粉黛起了兴趣,没停下磨琴弦的动作,终于把视线转向了李双鱼,“那公子觉得粉黛适合什么样的曲子?”
“......梅花三弄?”李双鱼想了想,又立马否定了自己,“不,也不是,难道是广陵散?不对,都不对......”
萧患生尝试着说,“莫不是天闻阁曲谱?”
李双鱼仿佛一下开了窍,“是了,就是天闻阁琴谱,我以为该是些战场厮杀的曲子,却忘了这个。”
粉黛敲了敲琴,看向萧患生的眼神多了些别的东西,“粉黛弹了多年的古琴,终于有人能知道粉黛内心的志向了,两位公子若是不嫌弃,曲罢不知能否请二位公子喝杯茶?”
向来只有别人请粉黛姑娘,粉黛姑娘主动请人喝茶这事可是第一次,当下有许多人眼神就变了,羡慕嫉妒恨的眼光全集中在李双鱼和萧患生身上。
萧患生弯了弯腰,“多谢粉黛姑娘美意,只是我们二人还有其他事,恐怕没有时间喝茶了。”
粉黛的琴便又响了。
李双鱼马上堵住萧患生的嘴,朝着粉黛说,“有有有有时间,粉黛姑娘请喝茶,其他事都得往后推。”
萧患生看向李双鱼的眼神仿佛是在说,蠢货。
李双鱼却毫不自知,扯着个嘴角抽搐着假笑。
粉黛倒是十分满意李双鱼的反应,抚了抚琴弦,古琴便发出了流水般缠绵细腻的声音。
弹得是天闻阁曲谱。
李双鱼这才哆哆嗦嗦地坐下,转头看向萧患生,“萧小相公,我怎么突然觉得这个粉黛姑娘这么吓人啊......”
萧患生已经要被他气死了,他小声的凑到李双鱼耳边说,“你难道不知道刚才答应会给我们惹多少麻烦吗?”
李双鱼:“啊?”
“......”萧患生泄气,“你怎么当上的左金吾卫?”
李双鱼有些底气不足,弱弱的看向萧患生的眼,“我,我走后门啊......”
萧患生:“......”
萧患生:“你不是没权没势自己努力的吗?”
“我......我是啊,”李双鱼眨了眨眼,“当初是要殿试的,但是......我不敢,我就跑了,是我师傅后来在左金吾卫还是空值的时候向圣上推荐了我,我才当上的......”
“行的,”萧患生无奈的坐正了身子,然后冲李双鱼点了点头,“前途无量。”
李双鱼挠了挠头,羞涩的笑了,“承您吉言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