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正月,倾国便正式开始读书了。为了方便起见,皇上特地在书苑辟出一间来作为倾国的专用书房。
教倾国读书的是当朝一品大学士孟泽良,他是书香世家,从祖辈开始便是当朝大学士,因而他自幼便饱读诗书,如今不过二十几岁便已官至一品,真可谓是年少有为,选作倾国的师傅自然是不二人选。
但毕竟是男女有别,故而皇上特地设了内室与外室,中间用珠帘相隔。读书时,倾国坐在内室学,而孟泽良则在外室讲。需要倾国写作时,则由半夏从内室将纸张递出,待孟泽良批注后,再由半夏送回。
今日是倾国入学第一日,她早早便来到书房等候。
自打皇上在新春第一天在长寿宫说了倾国即将入学读书的事,短短一个月,光是笔墨纸砚她就收了一大堆。太后、皇上皇后自然不必说,后宫嫔妃们趁机献殷勤也好,凑热闹也罢,也送了一些来,就连门阀世家的公子小姐也搜罗了些成色好的托人送了来。
倾国本就对这些不甚在意,对于笔墨纸砚好与不好,珍贵与否,她也完全不了解。但半夏机敏,特地提醒过,孟泽良是个文人,必定对这些十分喜爱,故而倾国特地让半夏选了一方上好的砚台,准备当作给师傅的见面礼。
不料,孟泽良却姗姗来迟,倾国等了几个时辰,听到隔壁凤宁琛琅琅的读书声不时传来,才见听到珠帘外的脚步声。
出于礼节,倾国佩戴着面纱起身相迎。
孟泽良身材颀长,肤色白皙,给人一种文弱书生的感觉,但看向倾国的眼神却有些轻蔑,颇有种文人的自诩清高。
倾国却丝毫不在意,一双明亮深邃的眸子亮晶晶的,正迎上孟泽良的眼睛,眼中带着明媚的笑意。
“孟师傅有礼了。”她福了福身,向孟泽良请了个礼。
半夏机灵地上前,将砚台呈上:“孟大人,这是公主送您的礼物。”
孟泽良似乎并不为所动:“公主太多礼了,臣何德何能,愧不敢受。”
倾国深邃的眸子盯着孟泽良,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孟师傅可是觉得您学富五车,却只能做本宫的师傅,是委屈了您?”
孟泽良没想到倾国说话竟如此直白,一时间有些吃惊,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不管怎么说,面前这位都是主子,那纸立储诏书也是天下皆知的,皇上选了他来教导公主,自然是委以重任,然而,他自幼读圣贤书,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要教女子读书。
“早听闻孟师傅书香世家,自幼饱读诗书,父皇时常称赞您胸怀天下,腹有千秋,如此这般,本宫以为师傅该是博闻强识的翩翩君子,却不想竟是如此目光狭隘,胸襟狭小,当真是担不起父皇的一句称赞。”
孟泽良再看向倾国,发现她眼中的笑意已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嘲讽。
蓦地,他心中升腾起一种怪异的感觉。多年来,他时常听说与倾国有关的传言,尤其是那句“得公主者得天下”,让他觉得所谓的祥瑞公主,不过是个祸国的妖星。他曾多次向皇上进言易储,却次次被驳回。加上前几日,他的多年同窗好友,也就是凤宁玚的师傅,因为凤宁玚一句不敬之语而被连坐,竟判了全家抄斩,这令他十分忿忿不平,故而对倾国的偏见更深。
如今一见面,倾国虽戴着面纱,却能从眉眼看出是个绝色倾城的人儿,他更有了书生常有的想法,女子过于美貌,便是祸患。于是,对于倾国的礼貌示好,他却更觉反感。
然而,倾国的一席话,却令他怀疑自己曾经对倾国的印象,是否真的是自己想错了?她那嘲讽的眼神,看得他心虚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