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朱蔚婷是被一种奇怪的、越来越尖锐的劲风呼啸之声给吵醒的。她恼火地翻身坐了起来,扰人清梦等于杀人父母!是谁在院子里捣乱?怎么这么没有眼力劲儿?
等她穿好衣裳推开房门,却看见姜成焕在她的庭院中舞动着一柄长剑,身姿腾跃,灵如飞猿,剑光纵横,势如长虹。她不禁愣住了,这厮什么时候学会剑法了?
姜成焕直到招式练完,收回了长剑,这才发现她怔怔地站在檐下,不禁也吃了一惊,赶紧拱手向她道歉:“在下不知这里是郡主的闺房,并非有意冒犯,望郡主恕罪。”
他的确不是有意的,他早起之后只是想找个清静的地方继续每日的练功。在王府里随意走走,看到此处庭院宽敞、房舍陈旧,只道是个库房,万万没想到竟然是王府郡主的住处。
朱蔚婷黑着脸不说话,只低头看着被剑气震下的满地落叶。昨天姜王妃说府里来了贵客,她那边要添人手帮忙,派人来把穗姐和仅有的一个小丫鬟都叫去了。她正没人伺候,等会儿这叶子还得自己扫。。。
姜成焕见她脸色不悦,心下更是歉然,也就没有立即要走的意思,讷讷说道:“郡主似乎对在下有些误会,不知是否需要在下解释一二?还请郡主明言。”
朱蔚婷还是不说话,心想你是个什么货色自己不知道吗?我和你有什么好说的?
姜成焕有点尴尬,但还是想找些话来缓和一下关系。
忽听有人在院门外朗声笑道:“姜贤侄也在这里?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人跨步进来,却是朱王爷。
朱王爷笑咪咪地:“你们年轻人说话,我这个老头子本不该来插嘴的,只是有一句话要嘱咐婷儿。”接着便招手叫女儿过来:“你大嫂千里迢迢嫁到我们家来,不能叫她受委屈,你没事多去陪她说说话,但莫要顶撞了她。”
朱蔚婷笑起来,马上就答应了。朱王爷松了口气,女儿是个得理不饶人的脾气,就怕日后她们姑嫂不和。她们姑嫂要是处不好,王妃就不高兴。王妃不高兴,自己的日子就不好过,家里就没法太平。
他相信姜成焕也会把这句话带给王妃,让她知道自己这个做公公的是多么的公平无私、不偏不倚。
朱王爷又看着姜成焕,赞叹道:“我方才在门外看到,贤侄的剑法又精进了。祐桦也爱练剑,但应是他天资不足,练来练去总是连你的一半也跟不上。你这次来正好多指教指教他。”
姜成焕拱手微笑道:“不敢,王爷过奖了。我曾对姐夫说过,练剑之妙义在于手眼身法融会贯通,以气御剑方能得其精髓,仅仅靠记住招式,那是远远不够的。”
朱王爷含笑捋须,点了点头:“贤侄说的很有意思,但老夫却不太懂。”
姜成焕转身面对着树下一排花盆:“比如就像这些花儿,本是自然生长,要修剪得当才能更显出它的美丽,激发出它神韵,否则只是适得其反。”
朱蔚婷突然插了一句:“难道你认为我这些花儿,都修剪得不好吗?”
姜成焕看着她:“这一排花儿品种不同、姿容不同,本应各有千秋,但修剪得太过整齐划一,反而失去了它的灵气。这就是只得其形、未得其神,一味中规中矩、生搬硬套就难免陷于死板。。。”
朱蔚婷不等他说完,已变了脸色。
姜成焕把目光转向了朱王爷,还在继续说着:“小侄认为,府里现用的这名花匠不能胜任,王爷还是考虑换人的好。”
朱蔚婷斜睨着他,一脸的黑线。楚江王府资金紧张,为数不多的十来个仆人都是一个萝卜管几个坑,常常忙不过来,哪里还有什么花匠?这些花儿都是她这个郡主亲手修剪的,居然被这人说成是死板、没有灵气。。。
姜成焕说完,一眼瞥见她的脸色不对,却不知道是哪里又得罪了她,只得讷讷地叫了一声“郡主”。
“贤侄说的很好”朱王爷赶紧打圆场,拍了拍姜成焕的肩膀,又笑看着女儿:“你这个孩子,板着脸做什么?别人讲的有道理,我们就要接受,要改进。谦虚才能使人进步。”
这时一个仆人在院门外躬身说道:“王爷,茶已备好了。”
朱王爷点了点头:“送进来。”
仆人答应一声,呈上了一个托盘。朱王爷亲自捧起托盘中一只茶盏递给姜成焕,笑道:“我听说在京城的清贵之中很时兴晨起饮茶,唤作‘香凝露’。这一盏是特为贤侄备下的。贤侄到了我这里,就和在自己家一样,切切不要拘束。”
说着,他捧起另一盏茶,揭开盖子饮了一口,果然清香扑鼻,自己叹了声“好茶”,似是很满意。
姜成焕接过,并不急着喝:“王爷府上也爱晨起饮茶吗?”
朱王爷笑道:“当然,本王对京城的风尚很是仰慕,自然要处处力行效仿。”
“那一定是王爷听错了。”姜成焕却认真说道:“空腹饮茶,最伤肠胃,京城的圈子里向来注重养生之道,并不会这么做。所谓香凝露是个好听的说法,其实只是用来漱漱口的。”
朱王爷咳嗽了起来。他嘴里正含起了第二口茶,听了这话吐也不是,咽下也不是,一着急就呛到了,直咳到脸红脖子粗。
朱蔚婷赶紧给她爹拍着背。朱王爷好容易不咳了,深吸了一口气:“我还有事,改日再请贤侄叙话。”赶紧地转身就走了。
姜成焕有些尴尬,看着朱蔚婷:“是在下说错了什么吗?”
朱蔚婷轻轻哼了一声:“姜公子什么都是对的,怎么会错呢?要错也是别人错了。”
姜成焕沉默了片刻:“郡主似是话里有话。”他突然长身一揖:“在下愚钝,与郡主本是初次相识,却不知是何处得罪了郡主,还望郡主海涵。”
朱蔚婷看着他一脸诚恳的模样,突然心里的火蹭蹭往上冒。李樾,你不知道我是谁吗?你以为你穿越当个土豪就可以蹬鼻子上脸,真忘了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了?
“姜公子方才说到养花之道,我也有一个说法。”朱蔚婷把火气压了又压,尽量平静地说道:“都说女人如花,其实花儿千姿百态,有一些也是可以比作男人的。”
她走近了一步:“比如姜公子老成持重,我拿你就好有一比。”
姜成焕微笑道:“不知郡主拿在下比作什么?”
朱蔚婷道:“水仙花。”
“这是何意?”
朱蔚婷盯着他的眼睛,一字字说道:“水仙花不开,你装的是个什么东西。”说完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在下惶恐”姜成焕在背后说道:“实在不明白郡主的意思。”
朱蔚婷又连翻了几个白眼,听他的声音可一点都不惶恐。她脚步不停地往屋里走去,只扔下了一句:“那你慢慢想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