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大叔和蔼地一笑，“虽然不晓得佣兵，但是你认得我，不是嘛？我们在地牢的擂台有一面之缘。而且，你还在擂台弄瞎了盗贼一只眼睛。”
“嗯，”迦兰德有点惭愧，“擂台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很抱歉。我也是被逼的。”看他们都和盗贼很熟识的样子，迦兰德更加过意不去，“他还好吗？”
“他快死了。”大胡子不乐意地说。
迦兰德听了一愣。
“他是死囚，就快要被处决了。”大叔继续和颜悦色地解释，“但他是个江湖中人，这样的结局不可避免。他自己早就有心理准备，你不需要为他难过。”
迦兰德点点头。
“我们叫做五人佣兵团。”大叔继续解释，“算上盗贼一共五个人。匹夫不才，是他们的老大。”老大讲话果然气度非凡，少年特别喜欢他和蔼的语气。
“我江湖绰号万事通。就是个消息灵通、朋友很多的老家伙。”老大微笑着介绍同僚，穿得花里胡哨的漂亮大叔是老二，江湖绰号花二爷。满脸胡子的大叔是老三，江湖绰号滚地精。
“盗贼是原本的老四，擅长弓弩射击和偷盗，主意多人也机灵。可惜被抓了。双刀小白是原本的老五。既然你新加入，而且身手也不是最好的，你以后要排老五，小白是新的老四。”
“所以……我是加入了你们的佣兵团吗？”迦兰德不太敢相信，听上去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对啊，就像回家一样。”老大一摆手，“过来，好孩子。”
迦兰德喜出望外，笑呵呵跑到老大身边。老大搂着他的肩膀说：“现在就跟我们走吧。”
“那么我以后，也可以管你叫‘老大’吗？”
“当然可以。他们都这样称呼我。”
“老大！”少年总是这样轻信语气和蔼的人，他从来也没有吸取教训、树立起戒备心。遇到这样一位老江湖，他便觉得又遇上了一位亲人一样。
“我们是做什么的？什么是佣兵？”
“嗯。我们是凭本事吃饭的江湖人，做着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活计。”老大如此解释。
少年听得一知半解。“凭什么本事？打架的本事吗？”
“对。但也不全是。告诉我孩子，你杀过人吗？”
少年腼腆地承认。
“哦？”万事通颇有些意外，“是什么人呢？”
回想起过去，少年猛然发觉自己的手上，竟然沾过不少血。“都是敌人。我都是被逼无奈才下手的。”少年的眉头飘起一阵愁云。“如果他们愿意平静地和我交流，也许就不会那样了……”
“我从你的眉眼之间看到了一种独特的气质。”
“……？”
“怜悯。”万事通饱经沧桑的脸泛起皱纹，他抬头感叹，其中感情如此真切。“人总是死于自己的愚蠢。他们为什么不能聪明一点呢？”
少年不解其中含义。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已经是个老练的杀手了。你非常适合这份工作。所谓佣兵，就是拿钱卖命，帮着雇主解决一些棘手的麻烦。杀人——是必不可少的。”老大搂着少年，继续感慨，“我很欣赏你的怜悯。冷血杀手可不是聪明人。你就带着那份稚嫩的感情投入新的人生吧，怜悯那些被你夺去性命的可怜虫。”
少年点点头。有种孤儿被收养的感觉。
想不到，将近一个月黑暗的角斗生涯就这么轻易地结束了。迦兰德迈步踏出马场，就算是彻底脱离这块地方了。他都不想再回头看身后。从前那些队友、以及那位向往冠军的队长，顷刻间不再重要。
至于“新家”什么样子，其实迦兰德心里也没底。他只是想着无论如何，先逃离一处魔爪再说。万事通老大讲话的样子一直都非常和蔼，甚至有点谦卑，丝毫没有架子。其余三个人也非常有分寸，没有任何挑刺的话说出口。至少这些人，比角斗场里那群自鸣得意的奴隶要好得多吧！
一行人来到久违的城市街道上。这是阳光明媚的一天。有商贩叫卖，有妇女带着孩子逛街，也有闲汉聚在街角大牌吹牛。这些热情的居民，真难把他们和观众席上疯狂的人们联系在一起。
可他们分明就是相同的人！在街道里热情有礼貌，在角斗场里却疯狂、嗜血，几近狂热失去理智。这可能就是人的两面性吧！所有的人都有两面。
万事通老大拍着迦兰德的后背说：“这个孩子连一件像样的衣服也没有的，我先带他收拾一下。你们先回去忙吧。我办好事情再来汇合。”
这时候的迦兰德，不仅穿着角斗场的粗布衣衫和破草鞋，而且身上都是拜双刀小白所赐的伤口。血淋淋的有点惨不忍睹。
那三人点头同意，一转眼众人分道扬镳。就剩万事通老大一个人带着少年，驻足在街上。
“嗯……让我想想，先办哪件事呢……”老大打量迦兰德一番，说：“先带你去处理一下伤口，我们再去换一套衣服。人靠衣装。有了像样的衣服，人家也会多看你一眼。好么？”
少年愉快地点头。
老大带着他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来到城西边人口密集的地方。无数狭小的房子挤在那里。有些非常小的店铺门脸躲在那些小窗小门当中。街上也不算干净，泥水到处都是。
“这里有家小诊所我很熟悉。小伤小病我都来这里。”万事通先是带迦兰德去了一家黑漆漆的小店。如果不说这是诊所，少年肯定一辈子都不会进去。
诊所里的大姐帮着少年擦净伤口。忙碌的时候，老大指着二楼一块特别小的招牌道：“这里有一家裁缝铺我特别喜欢，不仅价格便宜，质量也好。”
歪斜残破的木质招牌，挂在一个花边铁架子上。招牌用花体字写着“裁缝”，颇为用心。
“走吧，孩子，我们这就上去。”从诊所出来，老大又带着他走向一段又黑又窄的楼梯，直奔那家裁缝铺。
170.江湖行头
走进那条窄巷，拥挤的小房子中间，有一条非常狭窄的楼梯，一个人挤上去都很吃力，要是胖子肯定就被卡住了。楼梯里面又黑又脏，好不容易爬上去，转几个弯，进去一个小门，看到一间狭小的房间。一个老爷爷和一个老婆婆在里面。
许多布匹堆放在房间的柜子上，也有不少衣服挂在天花板上。地上还扔着许多碎布。老婆婆正坐在窗口缝一件衬衣，而老爷爷则是站在一个木制人形前面裁剪一件外套。不用说，这间就是裁缝铺了。
“老板，帮这个孩子看看。”
“好咧。”老爷爷放下手上的活，拿着皮尺走过来，打量了迦兰德一番。“要做什么款式啊？”
“来一个小青年流行的款式吧，花衬衫紧裤腿的那种。”老大替他答道。
“好咧。”说完老爷爷就让迦兰德站在小木凳上，帮他量全身的尺寸，一边量还一边让老婆婆记录。
“小鬼。”老大找了个椅子坐着，然后说，“我们当佣兵的，行走江湖，一身行头非常重要。你的衣服一定要好好爱护，不要让别人看扁了你。”
“嗯，好。”迦兰德转身的时候点点头说。
“嗯。你初来乍到，我还不清楚你适合点什么，所以先不给你订做昂贵的衣服。”
“嗯。”少年继续点头。
“而且，装备武器的钱，都需要你完成任务来赚。买你下来的钱，你都还欠着我的。懂吗？你还要完成几个漂亮的任务才好打造自己的行头。”
“好的，我知道啦。”迦兰德对老大的话都没有任何异议，爽快地答应。
老大想了想，又皱起眉头说：“有个规矩，我要告诉你。做我们这行的，从来不用真名。都是江湖绰号。比如说今天和你比武的老四，‘双刀小白’就是他的绰号。真名，我从来不知道，他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这是个忌讳。”老大继续解释，“告诉别人真名，很快就会送命的。不信你看盗贼那家伙。”
“哦。”这个有趣的说法，真是新奇。
“嗯，相应地，你也应该有个绰号。我看在监狱里，他们管你叫小白狼。这个绰号不错，你以后行走江湖用着吧。”
“嗯……”迦兰德有点为难，他很委婉地问，“老大，我不太喜欢这个叫法，总让我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我能换个吗？”
“不喜欢？”老大有点吃惊，“你这个小鬼，不喜欢这个绰号，那你想要什么绰号？我可告诉你，绰号不是越牛逼就越好的。如果绰号取得太大，自己的本事又不够，也是犯忌讳，迟早要玩完的。”
迦兰德挠挠头，很不好意思：“我也不是要多牛逼的绰号，就是不喜欢叫小白狼而已。你能帮我想想别的吗？”
“哼，你这个小鬼！”老大有点不乐意，“我懒得替你想别的，你什么大事都没有做过，还想要什么特别的称呼吗？就叫你小鬼算了！”
“嗯，也好。”少年不排斥这个叫法。
他竟然能同意，老大也觉得有些意外。不过既然同意了，那也没的改，就是小鬼了。
老爷爷完成了测量，说道：“一身流行款式的花边衣服，最快也要三天。”
“嗯……”这话在老大的预料之外，“这也太慢了点，你们有什么办法让他立即就换上新衣服吗？我总不能让他这几天一直这个样子打扮啊。”
“这个……”老爷爷也为难，“这孩子长得挺瘦小的，我们这里的衣服都要改了才能给他穿啊。”
“现改的话，能两小时之内就让他换一身吗？”老大逼问。
“这个……”老爷爷绞尽脑汁地想，“我找找看有什么现成的衣服吧。”没办法，他就去每一个箱子里面翻。老婆婆也帮着他一起找，还念叨着：“老头子，不是有那么一件比较小的衣服，能给他穿嘛。”
二人翻箱倒柜找了一通，果然找出一件花边白衬衫，一条旧裤子，还有一双旧的皮靴。看样子也是家境不错的少年穿过的。
让迦兰德试试，衬衫还算合身，胸口肥了点，腰也偏肥。裤子腰太肥了，根本不是贴体裤，而是阔腿裤。果然迦兰德太过瘦小了一点。
老婆婆说，“这个没关系，改一改就好了。”二人直接在迦兰德身上做标记。细小的缝线针别在衣裤上，迦兰德还有点怕。动也不敢动。
又试了靴子，也偏大。但是没办法改了，先将就着穿。
“没关系，他还会长身体的，过几天就合适了。”老头嘀咕着。
迦兰德老老实实地站在板凳上，两位老人家当即开始飞针走线。别看他们二老动一动颤颤巍巍地，手指可是分外灵活。针线在衣衫上穿插而过，变魔术一样就把肥大的衣服变成了贴体的样式。
而且少年站着不动，完全没有被针尖刺到，完全是虚惊一场。
“原来城里人这样做衣服，真是稀奇呢！”少年暗自惊叹。城里的居民，更喜欢紧身的衣裤，显得身材漂亮。根本不像部族里那么宽衣大袖的。
不多时，大功告成！两位老人家转身请老大过目。
“果然不错。”老大看了赞不绝口。只见少年穿着大花边白衬衫，领口袖口层层叠叠的。衬衫腰身收紧，暗红色的裤子也是紧身贴体。少年翘着身子，腿十分纤细。
迦兰德开开心心地坐下把靴子也穿上。
“你再擦擦脸吧。”老大又问老板讨了盆水，少年擦净了脸，抹了头油。老大喜欢那种头发全都拢到背后的款式。这样显得人精神。如此打扮后，少年看上去老成了不少，颇有市井气。
老大很满意，又和老裁缝商量了价钱，最后说：“都记在我账上吧！”
“好咧。”
“既然有了江湖行头，我们就去吃饭吧。”老大对迦兰德说，“我看你的样子就像一百年都没有吃过饭一样的。”
“嗯嗯！”少年乐呵呵地同意。二人告别两位老裁缝，愉快地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