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不敢抬头,只低着头应声退了下去。
天阙宫的正殿内,就剩下陌思羽和梓尚两人,陌思羽用眼审视打量着怡然自得品茶的梓尚道:“别以为抓着了哀家一点小小的把柄,就可以任意妄为。你可以凭借哀家而得一时隆宠,也可以因哀家而命不保息。”
“这屏风不错,尤其是那只白狐,很是传神。”梓尚咸淡不知地说着,起身向屏风信步踱去,似乎并没有将陌思羽这位太妃放在眼里。
“梓尚!”陌思羽低喝着,充满了最后的警告意味。
“嗯,臣在听。”梓尚仍是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微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踱着。
陌思羽见他如此姿态,似也有意故作镇定下来,稳了稳自己的情绪,撩起金蚕丝绣牡丹穿花凤摆,泰然安宁地坐在了凤椅之上。
“说吧,你到底想要怎样才肯好好地教皇上?”陌思羽认真地望向正凝视着自己的梓尚,淡淡地问道。
“臣一直都在尽心尽力地教导皇上,娘娘怎会有如此疑问?”梓尚将手背在身后,威风凛凛地反问道,目光如炬。
陌思羽凝视着他,又是种恍惚的似曾相识,她自私地忽略了他那张让人厌恶的俊逸的脸,只将他暂时幻想成了心里惦念的人。
梓尚见陌思羽望着自己的目光迷离也柔和,索性也圆了自己多日来的心愿。
只见他一个七星移步,转眼即到了陌思羽的眼前。
“你,你想干什么?”陌思羽眼见着梓尚只一瞬间就从十步开外,来到了近在咫尺的位置,心下不免有些慌乱地质问道。
“微臣只是觉得这屏风确非一般的俗物。”梓尚高挺的鼻子几乎与陌思羽贴着,他玩世不恭的表情,不仅让陌思羽感到厌恶,也感到心跳加速。
陌思羽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那是一双可以吸引万事万物,若深潭海蜃的清冷眼眸。若不是因为面前这张脸与陌子上有几分差距,她当真会以为这就是陌子上在望着她。
“你?”陌思羽不由自主地红了脸,声音夹杂着尴尬的意味,朱唇半启。
“若是太妃愿将这屏风赐予为臣,我就想法子不让皇上去骑马,如何?”梓尚紧紧盯着陌思羽的眼睛,即便这样的姿势太过暧昧得令他乱了方雨,他仍不退分毫。
“休想。这屏风乃是先帝挚爱之物,哀家是绝不会赐予任何人的。”陌思羽回神向后退了退,拉开了与梓尚极亲近的距离,不容置疑地说道。
“不过是件遗物……”梓尚正有几分不屑地笑着,突然!
啪!一声脆耳的掌掴。
“你可以对哀家无理,但哀家绝不容许你诅咒子上!他没有死,我不准你用这种话来咒他!”陌思羽毫不客气地重重甩了一巴掌过去,目光如九天炙烤的骄阳,灼灼逼人。
梓尚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嘴角,鲜红可见。
若在这世界上有人可以伤到自己的,恐怕也只有她了吧。
“先前太妃问臣如何才能用心教导皇上,微臣想到了。”他冷漠地开口说道,用舌尖舔了舔嘴角边的血渍。
“什么?”陌思羽横了他一眼,又坐回了凤椅之上,冷冽地问。
“你。”梓尚毫不犹豫,并且他的眸子里闪着与陌子上曾经一样的坚定,面无表情的脸上,只剩霸道。
陌思羽握着蝉头的手紧收,纤细的指节发白,原本清丽如莲的脸色青白反复,如秋水般的眸底,此刻再找不到一丝温度。
“除非我死!否则,你休想。”陌思羽微眯着凤眸,寒冷的眸底隐隐犯起了凶光。
“微臣相信,会有那么一天,太妃会主动求着我要你。”梓尚将双臂撑在陌思羽两侧的凤椅蝉头上,声音像是从远山冰洞内传出的一般,让人忍不住打着寒颤。
“太妃娘娘!”米兰从屏风后的内阁里,小跑着过来,急禀道。
“何事?”陌思羽转眼看向米兰,怒意仍未消散,语气凌厉。
梓尚以迅雷之速,早已经退离了凤椅足有十步之外。
“娘娘,皇上突然腹痛难忍。”米兰的声音渐弱,脸色早已惨白。
“什么!?”陌思羽迅及起身,全然不敢置信一般望着米兰质问。
陌思羽并未等米兰回话,而是急匆匆地去了后院的内阁,凤裾在青砖上如风般扫过。
“皇上,皇上。”陌思羽来到软榻前,看着满头大汗的轩儿,心疼地唤道。
“太妃,额娘,朕,肚子,好疼。”轩儿原本活泼清澈的声音,此时已变得微弱而颤抖。
“皇上别怕,哀家这就传太医。”陌思羽用黄绢子一边为轩儿拭汗,一边忍着喉间传来的酸涩,轻声安慰道。
“快去请杜太医!”陌思羽又忙转身命令米兰道。
“等他来,皇上说不定就没命了。”梓尚攸然开口,声音虽也是极冷的,可也听得出关怀与急切。
陌思羽转眼怒视着看他,实在不能怪她,因为第一次见面时他就送了那样一个大井让她跳,若说心里不忌惮这人,那是不可能的。
刚刚在正殿前,他又提出了那样大逆不道的要求,接着皇上就病了,陌思羽不得不联想些什么。
“就算太妃现在满心怀疑,也还是先顾念皇上安危吧?微臣曾学过医,让臣为皇上把把脉。”梓尚原本静如水月的脸上,此刻眉宇绞锁,目光凝重,语气也再不似之前那般玩弄。
陌思羽沉吟了一下,转眼看看轩儿,他痛苦的小脸儿,让她不得不将信一次眼前的梓尚。
“若是皇上有任何闪失,第一个陪葬的就是你。”陌思羽起身站到了一旁,目如勾箭一般射向梓尚。
梓尚无心计较,一个闪身就来到榻前,伸手为轩儿把着脉。
陌思羽见他的脸色渐沉,忽黑忽白,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乱成了一团。
“如何?”陌思羽怔怔地问,声音有些微抖。
“皇上是中了十分罕见的九日失魂散。如今,正是发作之时。”梓尚沉着声音回答,瞳孔忽散忽聚,眉心勾壑。
暖阁之内此时只有陌思羽、米兰、梓尚和轩儿四人。
一室沉闷,室外知了声声,几人的衣身都已汗透,大多是惊得冷汗。
是谁要害轩儿?
“你可知那毒药是何物所配?”陌思羽怔坐在软榻上,良久才回过神来询问。
“微臣倒不曾知。”梓尚回头凝视着她,颇为失落地答。
陌思羽感到了一丝绝望,果然,这深宫,如深潭虎穴,即使再小心,也还是防不胜防地出了差错。
若是知晓毒性,陌思羽还可用木兰香调配其它草药或可救得轩儿的命。可如今……
陌思羽目光凛凛,望着轩儿有些灰暗的面色,心里痛极,却也苦于无解法而自责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