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地一声,陌子上面色凌冽,站了起来,手下拍过的凤椅蝉头,立时裂个粉碎。
“皇上息怒!”众人齐齐叩首求道。
晴雨新也起身,正欲相劝,身后整张凤椅蓦地崩塌!
景仁宫再次陷入了幽暗的黑洞之中,陌子上如同吸吮灵气的魔一般,令所有人都感到了一瞬间的窒息。
好半晌,他幽幽地开口道:“荣嫔身为一宫主位,无德无仁,企图谋害皇子,其心歹毒,世俗难容。着撤其封号,用极刑,诛九族!”
陌子上不再姑息,他无法容忍这样残害自己骨肉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上一次陌思羽失了孩子,他面对的是满朝文武百官的悠悠众口。如今,他将所有的恨都迁怒到了荣嫔身上。
当初希国王查尔被自己赐死后,想着为希国留一丝血脉,并未迁怒于荣嫔。不想,昨日之宽容,竟成了今日之祸害。
“皇,皇上,饶命啊,饶命啊皇上。臣妾知道错了,知错了呀,再不敢了,皇上……”
“还等什么!拉出去,行刑!”陌子上从未有在后宫之中如此震怒过,就连陌思羽也被一时惊呆了。
想想看,今日他可以为大阿哥如此圣怒,当日怎会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呢?他是要经过怎样的伤与痛,取与舍,才下了那样的决定?
宫外声嘶力竭的呼救声早已消匿在沉黑的夜色中,没有人知道荣嫔死时是怎样的痛楚,只是后来听人说起时,仍然目寒身粟。
“海贵人,撤其封号,杖杀!”陌子上转眼看向早已丢了三魂七魄的海贵人,一字一顿地道。他冷澈的目光早已变成了利刃,将海贵人千刀万刮了。只是他看到了陌思羽惨白到不能再惨白的脸色时,才手下留情。
“谢皇上。”海贵人无力地道,接着有人将她拖了出去,她不哭不闹,只是不多时听到了远处传来的丝丝凄惨哀嚎!
“韦昭仪……”陌子上刚刚念出三个字,陌思羽便叩首道:“皇上!就念在伊贵妃正怀有龙嗣,为她祈个福吧!不要,再杀了。”
陌子上看了看她,晴雨新也在旁边打着边鼓道:“是呀,皇上。也当是给其他阿哥和小公主祈福吧?”
陌子上握紧了拳头,压着怒意,淡淡道:“韦昭仪,重杖二十,终生幽禁于灵珑宫。”
“谢皇上,不杀之恩。”韦昭仪彻底傻了,虽活犹死,终生幽禁,那冰冷的灵珑宫,还要度过无数个漫长的寂寞寒冷的夜晚。
有人拉韦昭仪出去时,她猛一纵身,撞壁身亡。
陌思羽怔愣地瘫软在了地上,以前只在书中,在电视里看过这样的场面。不想,当这一幕真正发生在眼前的时候,竟是让人如此的惊魂恸魄!
“汐贵妃,虽无实证,但这谋逆之嫌未除,就暂时禁足吧。没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视。”
这是陌子上出景仁宫前的最后一道口谕。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炉。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转眼之间,枫红散尽,山茶遍开……
“主子,皇上派人来传说,说是今儿个晚上来用膳。”米兰听了门外传话后,步履暗幽,再无往日那般喜悦之色,语气带着几分沉重地道。
陌思羽坐在榻上,正绣着一件明黄色的龙袍,一针一线,都系着她为他祈求的平安。
听见米兰的话,也没有太多的反映,可能是习惯了吧。
习惯了这起起落落,时荣时败,看淡了浮华人生,跌跌散散。
“既是皇上要来,便做些皇上素常喜欢吃的吧。”陌思羽半晌,才悠悠开口道。
米兰颇有些为难,小声地回话道:“皇上平日里最爱吃的,就是主子亲手做的了。”
陌思羽手上的针颤了一下,却并未刺到手指,她自嘲一笑道:“只怕现在,他是不敢吃我做的东西了。就看着做些吧。”
米兰点了点头,识趣地出了内阁。
陌思羽仍绣着蟠龙袍上,最后的部分,那是一双龙睛,那冷叱威严间染着一丝怒意的龙眼,倒是像极了素常里陌子上的眸子。
吃的,怕是再也做不得了;如今能做的,也就是这些手工了。
她抬眼又看看窗外,今年冬天,还不曾下过一场雪呢!
陌思羽喜欢雪,喜欢它清冷孤高,不可一世,外冷内热;喜欢它飘飘洒洒,自由来去;也喜欢它装点的银白世界,看不到一丝尘杂。
不知看了多久,突然感到身后有股阴风瑟瑟。
陌思羽猛一回头,是他!
“娘娘不必惊讶,我只是来送句话。”光天白日,那戴着银面具的男子,倒是淡定从容,不急不徐地说道。
“是你吧?那日下毒的人。”陌思羽按住心里的惊慌,浅笑着凝视那人的眼睛问。
那人眨了下眼,微暖的眸子换了成了冷漠,道:“他该死。”
陌思羽闻言,抬手欲赏那个耳光,不想被那人稳稳地截住,捏着手腕道:“你也不必为他不平。若有一天,你清楚了自己的身世,只怕也会像我一样,杀了他。”
陌思羽被震住了,完全不能思考,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身世?
恍恍惚惚地过了八九年光阴,她竟对身世一词,感到极为陌生了。
“不论如何,谋逆天子,就是该死。”陌思羽瞪向那人的脸,银光一闪一闪,她从那个人的眼中却读出了深情。这不可能啊!
“你肩头,可有一朵赤红木兰?”那人忽而松了手,十分笃定地问。
陌思羽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的右肩道:“有又如何?”
“你可知这木兰花是我们额娘最心爱之物?”那人再次开口反问,可这一次更是让陌思羽连连摇起了头。
“不,我不想听。”她慌乱地捂住耳朵,神色苍白。
“听不听,这都是你不能否认的真相。你不是嫉妒宁采夕么?”那人伸手拉下她紧捂的双手,语气生冷却仍是爱怜地道。
“宁采夕?”陌思羽的大脑再次飞转了起来,她想着点点滴滴能串连起来的片断。
“你不必嫉妒。因为你就是她,她就是你。你是天匹国名正言顺的公主,是唯一名正言顺的继位人。”那人说得真切,满眼的灼灼,让人不得不相信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不信,我一个字也不信。”陌思羽向后退着,摇着头,撞到了身后的硬榻,茶盏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地响声。
米兰等人正在准备晚膳,一时间也没有人进来,只有外阁守着的太监小晚子急急地问声:“主子,您没事吧?”
“没事,不小心碎了个杯盏,你退下去吧。”陌思羽清了清嗓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