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辛亏我以前晒了些干花儿,这回儿全给你磨成粉!”农妇喜滋滋的端着小碗靠近莺儿。
“大婶,你为何要给我描面?”莺儿强自镇定,故作天真道。
“我!我这不是……瞅着你漂亮嘛,不描面,可惜了!”农妇表情一愣,立马又堆起笑脸奉承道。
“哦!我就喜欢这素淡样子呢!”莺儿笑答,粉白的面上浅笑盈盈。
看的农妇明显一怔,居然缓缓歪了头,不自觉的模拟起莺儿的笑容。
那神色表情,贪婪而羡艳!
莺儿心底更凉一分:不吃不喝,家里没一丝烟火气,她八成不是个活人,对自己的容貌流露出这样奇怪的贪婪赞美,她八成是要杀了自己了,只为……取貌!
“大婶,我饿了。”莺儿从容的拖延时间。
“哦!忍忍吧……”农妇面色一沉,流露出一丝不耐烦,但她转瞬控制住自己的失态,再次堆起笑容应付道。
“不!我要是饿着肚子,就不描面!”莺儿忽然嘟起小嘴,生气道。
农妇又是一怔,又开始不自觉的模仿起莺儿撅嘴嗔怒的模样,仿佛这张美貌的小脸已长在自己脸上。
对方急不可耐的贪婪表情,落在莺儿的眼中,让她的心又寒了两分。
“大婶,你多少岁了?”莺儿随口问道。
“不多,二百来岁!”农妇顺口答道。
然后,她猛然住嘴,对上莺儿清澈的眼眸,正平静的望着她。
农妇的眼中忽然一片阴郁的死灰,脸色也瞬间蒙上一层青色,再不见半分生机!
“好你个小丫头!敢戏耍我!”农妇爆喝道!
“好你个妖魔!敢打本仙的注意!”莺儿长剑出鞘,直指农妇额间。
“哈哈哈!哈哈哈!”农妇忽然爆发一阵魔音般的笑声。
“你个连灵仙都算不上的小仙苗,居然敢拿剑对着我!”农妇恶声道:“你可知我是谁!”
“你是谁?!”莺儿色厉内荏道。
她虽然面上逞强,内心却十分清楚:二百年的魔鬼,八成已是大魔王,自己压根不是对手!
可是不反抗又能怎么样!做足了阵仗,拼尽了全力,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毕竟,她还没见过莺儿变身不是?
“你个小鸟仙,本宫若不是看你长的奇美,早任由你给你傻狍子淹死了!我救了你,你自然该报答我,我看你这皮囊便挺好,脱下来报恩吧!”农妇一语点破莺儿真身!并说出一番冠冕堂皇的话。
直听的莺儿心惊胆寒:这老妖魔的话里,人皮如衣服!可见,她杀人如宰鸡,剥皮如饰羽!
“你这妖魔!我死也要划破这面皮!”莺儿反应极快,忽然调转剑锋,“嗖!”的贴上自己的面颊!
“嗨!女娃!好女娃!快把剑放下!”刚才还凶如地狱恶鬼的农妇瞬间收起满脸凶相,压低嗓子,好言相劝起来。
“退后!退后!”莺儿赌对了!
但即便她现在能拿容貌威胁这恶鬼片刻,她心里却门清:自己不过是强弩之末,这样的恶魔,比七彩花田里的七欲,比食人的大树都要可怕百倍!
等自己力气耗尽,她变回趁虚而入!
不用这魔鬼说,莺儿也知道,接下来迎接她的只能是活剥人皮。
最为一只鸟妖,莺儿见多了猎人们剥皮制衣的流程,猎物必须得是活的或新死,否则皮僵毛硬,做的皮具也是劣品!
眼前的魔鬼,依言退后两步,虎视眈眈的盯着莺儿。
“我今日,怕是逃不掉了,对吧?”一行清泪从莺儿美丽的脸颊上滑落。
“嗯,你喝我的定魂水,也变不成兽身,左右你是要死的,这皮是我的,所以,你可千万不要弄坏喽!毕竟,我救了你嘛……”老妖魔的语气轻松淡定,仿佛不过是在谈一桩买卖。
“你救了我,却要我拿命偿!是何道理!”莺儿的泪水更多的滑落,心里的苦楚层层袭来:师傅教了她仙术,就要她身偿!这妖婆救了她命,就要她命偿!
左右不过是因为这幅好皮囊!生也靠它!死也怨它!
就像无芸说的:“你除了好看些,还有什么用!”
莺儿越想越伤心,自知逃生无望。
“你这小丫头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前一刻救了你,下一刻你还我一命,这中间,你还多活了一刻钟,怎地你还不乐意了?”老妖婆阴阳怪气的说道。
“山下每日供奉我的山民,求我保佑的无非也就是些健康平安啦,儿女福长啦,说白了,就是多喘两口气的事儿,要不是我,你还能多喘这两口气?要不是我,你这幅好皮囊岂不是要白白烂在水里?”老妖婆越说越有理,干脆插起腰来,理直气壮的看着莺儿。一双小眼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莺儿,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你说这么多,难道是想让我心怀感激的去死吗?”莺儿气急,继续跟她纠缠起来!
“你可算说对了!姑娘啊!你进了这屏山,哪还有活路,辛亏你遇到我,我多少也被人们叫声‘惜子娘娘’,常年受人烟火,性子比起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善多了。”老妖婆将她还是想不开,忽然神色一变,连哄带夸道:
“我从来不吃人,就是想要副好皮囊,你不知,我家那口子,呜呜呜……”说着说着,老妖婆忽然卷起袖子,惺惺作态,擦起不存在的眼泪。
“我家那口子嫌我面丑老态,卖了家里的田,和那村头的刘寡妇日日厮混,剩我娘俩在家,吃了上顿没下顿,我跑去她刘寡妇家要个说法,却被那负心汉打出来,等我回到屋里,我的铁蛋儿就丢了!”老妖婆说着说着,神色愈加凄苦,皱纹遍布的脸上时而悲切,时而愤怒,时而惊恐,时而绝望。
似疯似魔,最后,全部化为阴郁的愤恨!
“我找了我儿一夜!直到跌下山去,化为厉鬼!我便杀回去!手撕了那寡妇!”老妖婆声嘶力竭道。
说道手撕了“刘寡妇”的时候,她甚至神色癫狂,声音尖细,似乎喜不自禁,
然而,下一秒,她又忽然变了一副愁苦神色,满目柔情道:“可我家那口子,说啥都不肯跟我回来!呜呜呜……还好,我还有铁蛋儿!铁蛋儿啊!”老妖婆的目光眷恋的凝视在墙角的小木娃娃身上。
慢慢的,她的神色又恢复了朴实农妇的模样,脸上是安详宠溺的笑容。
莺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再次震惊。
那呆滞的木偶,似乎突然活了,他可爱的弯了嘴角,扬起一个温暖阳光的笑意,它徐徐抬起手臂,向农妇伸去,臂弯渐渐张开,摆出一个求抱抱的姿态。
农妇忍不住向前两步,伸出手,似乎极力想抱起自己的孩子,可是,在触碰上那木偶手臂的瞬间,她猛然停手!
“铁蛋儿啊!你个捣蛋娃子!一抱住娘就不撒手!害的娘啥都干不了,娘现在忙,一会儿再抱你哈!”农妇连连拍着大腿,似乎为难不已,却始终不敢上前拥抱木偶,只得柔声哄着“孩子”。
那木偶嘴角一撇像是要生气,抬起的手臂不断张合,似乎在跟妈妈撒娇。
随着他的动作,莺儿的周围若有若无的扬起威风。温暖和煦,清爽怡人。
似乎,是纯净的灵气!
莺儿盯着木偶的眼睛慢慢变大,她隐约看到了生机!
“大婶,我看你是心善之人,莺儿万分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你今日若放我走,来日我必携重礼道谢如何?”莺儿一边拖延时间,一边准备实施新的方案:
哄那古怪的小木偶抱住老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