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暖阳照在一个巴掌小院内,那小院不过是一圈篱笆围着一个山洞口,虽简陋却温馨。
院内有一个茅草棚子搭的厨房,还有一张木质小饭桌,配着四把小方凳。
那茅草棚子显然是施了妖术的,即便入冬,也依然郁郁葱葱,七彩小野花点缀其中,若不是底下放着一口巨锅,完全像个精致美丽的小花亭。
而那小饭桌上,放着一个七彩琉璃瓶,插着一把妖气养护的小花,淡紫色的花瓣,血红的花蕊,美丽而妖冶。
一个美丽的胖妇人弯颈坐在小方凳上,正呆呆的望着那小花儿出神。
躲在不远处的喵亲,则望着那个小院踟蹰不前。
那就是朱暴烈的家,她闻得出来。可是,她没有看到朱暴烈和小十六。
那妇人偶尔抬袖擦拭眼角,似乎并不戒备。
于是,喵亲悄无声息的再向前几步,完美的隐藏在一颗粗壮的巨树后。
这次,她离那小院更近了,不足三丈远。
这次,她看到了一个小小的木牌,插在院子隐蔽角落里的一个小土包上。
她眯了眼,仔细瞅着那上面的小字。
“挚爱:朱暴烈之墓。”简简单单几个字,在喵亲脑中轰然炸响!
闭了闭眼,喵亲待心跳平复后再次看去,再三确认,那就是“朱暴烈”的墓碑后,她的心中升起狐疑。
那么强大的妖怪,一夜不见就死了?怎么可能!
她急切的旋转眼珠,继续探测这个奇怪的小院。
很快,就在比墓碑更隐蔽的山坳角落里,找到一个白白的小身影。
圆圆的屁股,卷曲的尾巴,粉嫩的猪鼻,那是小十六!
喵亲连忙抑制住险些惊喜出声的冲动,三下两下,无声跳跃到小猪仔身边。蹲在那个隐蔽的角落里,寻好角度,恰好避开那美妇人的视线。
“十六!十六!”喵亲低声急切的叫着:“喵亲姐姐来找你了,帮你看妹妹啊!”
小猪仔漆黑的小眼睛无神的抬了抬,看了眼惊喜的喵亲后,重新落回虚空,再无波澜。
“十六?十六?”喵亲心底忽然升起不好的预感。她谨慎的退了退,仔细打量起小猪仔。
终于在一只小猪蹄上看到一个毛笔画的小猫脸,那是她昨夜画上去的,当时腥臭味太重,十六难受的很,她为了逗他,拿着朱有福的狼毫,在他小手上写写画画,挠痒痒。
“十六!你怎么了!”喵亲再次凑上前,伸出手温柔的摸着小猪仔白嫩的脊背。
“十六!”小猪仔依然目光空洞,默不作声。
喵亲的眼神再次落回那小墓碑上。
这次她又看清几个字:“花喃喃,小十六,朱唧唧,永远爱你。”
这是一个潦草的墓碑,甚至碑文都不成规矩,但是,小小的方块上挤了两个“爱”字。
喵亲的心缓缓沉到底,她终于意识到那墓碑可能是真的。那个如山一般可靠强大的野猪妖朱暴烈,真的死了。
而眼前的小十六,似乎已经伤心失神。
“十六,十六,你醒醒,你爹爹......一定不想你这么伤心。”许久,喵亲柔声附在那小猪耳边道。
小猪一动不动,宛如雕塑。
喵亲顿了顿,猫腰离开,隐藏在山洞小院的侧壁,静静的望着午后瓦蓝的天空。
再有几个时辰,天色就大黑了,她就躲在这里,哪里也不去,陪着小十六,陪着......朱暴烈。
......
“有福兄!你听谁说的?!”张放舟匆忙的跟随朱暴烈走出客栈,站在后院的合欢树下,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是一个地鼠精说的!说昨夜的腥臭是因为什么大蛇王出阵了,朱暴烈是那蛇王旧部,不知道是被仙还是妖杀了,而十六,好像,也死了!”朱有福诚实转述。
“不可能!他今早刚被他娘接走!”张放舟早已神色惨白,却还在辛苦维持理智。
“那蛇王据说是个大魔王,如今出了阵,说不定早就和仙人打起来了,你也看到了,我们客栈半道可是插进来一个贵人和仙客!如果是仙妖大战,十六只是个小妖精!怎么能逃的了!”
“你怎么知道十六是妖精!”
“哎呀!喵亲也跟着十六走了!你们还要骗我吗!”
被朱有福一句反问,张放舟心底泛起愧意,说到底,喵亲丢了,跟他也有关系,是自己隐瞒十六妖精的身份骗了朱有福腾出房间教书,才让喵亲有机可乘的。
“我们走吧,找到十六,找到喵亲。”张放舟沉声道。
两人很快和地鼠精汇合,急匆匆踏入密林。
可惜,刚走了不出一里地,迎面碰上一胖一瘦两个猎妖师。
四人大眼瞪小眼。
“这不是客栈里的书生么?你们两个大活人,进山干什么?不知道这山里都是妖怪吗?”胖猎妖师老白率先开口。
“你们是?”张放舟神色匆匆,满脑子都是小十六安危,根本想不起来这二人是谁。
“你们,是那个紫衣官人的手下?”朱有福很快反应过来,他被王近云拉着每日唠嗑,对这紫衣官人自然多操了心。
“对啊,我们可都是皇榜在册的猎妖师,杀妖诛魔不在话下,自然敢闯山!而你们几个凡人,冒冒失失的闯进来是活的不耐烦了吗?”瘦猎妖师神色傲慢道。
“阿西!你低调些吧!”谨慎圆滑的老白狠狠瞪了眼莽撞愚蠢的同伴。
“敢问,二位书生这是要干什么去?”老白和气问道。
“去溜达溜达。”朱有福信口拈来。
“开什么玩笑,跑这里溜达!你们可知道这里......”瘦猎妖师夸张的叫起来。
“有劳壮士关心了,我们带了妖怪引路!放心吧”眼看即将日落西山,张放舟耐心耗尽,打断瘦猎妖师的关心,一把将朱有福藏在身后的地鼠怪拎到众人面前,草草解释道。
“哈!”
“啊!”
“你这小怪物!”顿时,一阵惊叫慌乱,地鼠精被胖猎妖师一把抢去,土黄的身子扭的像个弹跳的麻花。
“壮士!这是我们的引路小怪!”张放舟急了,山外的人们也有捉小怪引路看门的习俗,这么解释并不奇怪。
但他万万想不到,自己手里的小怪和这俩皇榜猎妖师认识。
“就是这小地鼠,告诉我们蛇王阵有异动!”瘦猎妖师惊喜道。
“大爷大爷!大爷饶命!我那是怕您杀了我,故意瞎说的,蛇王阵可和我没一点关系!”地鼠一叠声的求饶道。
“呦,这小地鼠精的很,还给我们闻他身上那野猪毛编的链子,说他是蛇王的‘折仙大将’的家仆。”胖猎妖师也兴致勃勃的调侃起来。
“不过啊,这小地鼠倒是说对了!蛇王阵确实有异动了,不如,让这地鼠再闻闻?看看那入阵了的小仙使,能活着取出仙绳不?”瘦猎妖师补充道。
“是啊是啊!”
说完,二人对视一眼,直接将小地鼠按在黄土上,嘻嘻哈哈的逼着它好好闻闻。
“大爷大爷!你放手啊,我这样气都出不上来了,根本闻不到啊。”地鼠讨好的求饶道。
两个猎妖师爽快的松了手。
“嗖!”地上腾起一股黄土。地鼠转瞬不见了!
“小子,给我找回来。”胖猎妖师抬头,好整以暇的盯着瞠目结舌的张放舟。
“怎么,怎么找回来?”张放舟险些气晕。
“不是你的引路怪吗?对着锁魂钉叫一声,不就回来了?”瘦猎妖师大惊小怪道。
“谁说他是我买的了!他是我们的朋友!”张放舟气急败坏。朱有福也是一脸敢怒不敢言。
“地鼠怪朋友?!哈哈哈哈”
“哈哈哈!”
待那两个猎妖师笑够了,张放舟和朱有福还愣在原地,满面怒色。
“得了,小兄弟,别生气了,哥哥我回去赔给你一个真正的引路怪。这种不成人的小怪物市面上多的去了。便宜的很,还没有一个锁魂钉贵呢,也就是十几个铜子的事儿。”胖猎妖师终于有点良心发现,补救道。
“十几个铜字!锁魂钉一个都要一两银子的!你说的轻巧!”朱有福听到他这账算的如此不公,忍不住出口纠正道。
“胖子,锁魂钉这种烂铁,跟本算不上真正的锁魂器,顶多锁个小怪,你居然敢卖一两银子,你是奸商吧?”瘦子终于遇到个比自己更外行的,立马洋洋得意起来。
朱有福眼前一黑,张放舟连忙扶着他。
“小兄弟,回吧,你们没了引路怪,再走就是个死,回了店里,哥哥赔你们个钉子好不?!”胖猎妖师慷慨道。
这一趟,这两猎妖师捡了不少宝贝,虽然不是上乘货色,却也早超了十两白银的价格,故而,心情大好,乐善好施。
“走吧,放舟兄,从长计议吧。”许久,朱有福颓然道。
“好......”张放舟目光炯炯的盯着深不可测的密林,默默在心底说道:等着,小十六,师傅重新捉个引路怪!这就来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