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蕊伸出了手。
她够到了那把匕首,然后费力的拿起,举到了身前。
她的手指关节因为疼痛而使不上力气,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勉强保持不掉下来。
才不过片刻功夫,她已经冷汗涔涔,匕首也不断颤抖,几欲掉落。
奚沅璟愣住的彻底。
他想要上前去夺下匕首,而且对于他来说也并不是很费力——毕竟她已经没了力气,他还有的是力气。
然而他没有。
他怕她一时激动,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
又不是没有过。
当年她被父亲送进皇宫,进宫的前一晚她就在自己的耳房里悬梁自尽了。
这条命,当然是从麻绳上捡回来的。
后来她进了宫,也不是没有尝试过自戕。
服毒过,自溺过,割喉过。
都没有成功,反而落下了一身的伤病——以至于只能用厚重的胭脂水粉把那些骇人恐怖的伤疤统统掩盖起来。
“凝心,你先把刀放下来,无论有什么话都冷静下来好好说。好吗?”
“放下刀?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把刀放下了。”墨蕊摇头,“如果我放下刀,放弃自己的武器和防备,那么谁能保证我不会受到伤害呢!”
“我再也不会伤害你了。一分一毫,也不会了。”
“你当我相凝心是三岁小孩吗?一句承诺能值多少钱?何况你又不是一诺千金的季布,我要你的承诺,呵,有什么用?”
“我起誓……”
“我不要!你不伤害我,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呢?他们也不会吗!”
的确这是一个被回避掉的问题。
奚沅璟自认为可以做到不伤害她,但是他同样没有能力保护她。
豪门贵族间的倾轧与算计永无止息,她想要不受伤害,就只能细心地防着每一个人,哪怕是最最亲近的人。
每一个豪门中人,都只能别无选择。
如果还有——那就是不停地受到伤害,直到死去。
“所以……你根本就不能给我我想要的,你拿什么让我信你?你凭什么让我信你?我又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的安危交到你的手上?”
墨蕊身上的衣服此时已经被冷汗浸透,她也是将要虚脱的状态。
她能感觉得到,自己真的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
说出的每一个音节都在损耗她的体力,劳损她的心神,她渐渐地已无法进行正常的思考。
而奚沅璟此刻,无话可说。
墨蕊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毋庸置疑的事实。
这样的事实并不是他空口白牙的几句空话就可以改变的——不是的。
没有人有能力更改。
酿成这一场错误的不是他们自己,他们并没有错,是他们爱错了人,爱错了时间。
时间分分秒秒地流逝,墨蕊已经处在虚脱的边缘,她后退两步紧紧地靠着墙壁,似乎已经没有办法站立。
然后她露出了一个微笑。
她笑得那么自然,那么甜美。
就像当年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
她用最后的力气握住了匕首,毫不犹豫扎入了自己的心脏,利落的拔出。
过程很快,她没看奚沅璟。
她不敢看。
她也不敢想。
她只要有那么一点点心软,就会失去了自绝的勇气。
此刻她瘫倒,匕首也终于滑落在地。
“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