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人倒也不是误事的,或者是真把这件事放心上了,早早的就来了,最兴奋的还是田七,脸上都是兴冲冲的。
“九爷!”是颜柏寒,他捏着扇子,朝黎扶桑拱拱手。
“各位,劳烦了,先用早膳,之后就出发!”黎扶桑不是个爱麻烦别人的人,皇族也奠定了他不爱求人的性格,但人家帮了大忙,他自然是感激的。
她他也想早点回去,却也不好叫人家空着肚子赶路,再有,他得要表明身份了,毕竟到了稚州,可就瞒不住了。
“各位爷,里边请,我家主子在包间准备了膳食!”
田册也是个有眼力劲的,见人都站在门口,赶紧上前去引,自己家主子可是很着急的。
“哦,这是我的小厮,田册,一路上有什么事,你们吩咐他去做即可,他是个会办事的!”
“田册?哥哥也姓田?我要姓名田,咱们可是本家啊!”田七不知从纪潇染背后跳了出来,笑嘻嘻地拉着田册甜甜的叫着哥哥。
田册也笑笑摸摸他的头,任由他拉着,跟着众人进了包间。
其他人自然是听到他们的对话,但也没理他们,直接进了包间。倒是纪潇染,他转身问田册“:说真的,你家有没有丢过小孩,我拾到我们家田七的时候,他衣服上袖子上是绣着田字的。”他一直没放弃给田七寻找家人。
“没,没有啊!”田册毫不犹豫的说。
听这么一说,纪潇染也不再问了,摸摸田七的头,进包间坐了下来。而田七,一直跟着田册,哥哥长,哥哥短的喊着,田册也没嫌烦的一一应着。
“我……”黎扶桑有些犹豫,不知如何开口。毛胡子像是看出了黎扶桑的为难,笑道“:九爷,有什么话就直说无妨!”
“我要和大家坦白,我其实不姓莫!我姓黎!我本名叫黎扶桑!”他缓缓的说,并没有因为身份而有些傲慢或是压力。这一个身份,他似乎是不在乎的,似乎是可有可无的。
而黎扶桑,也确实是不在意自己身份的。可他见众人并没有太过惊讶,就连田七,也只是在喝着自己面前的汤。大家不信?
“你们不信啊?”问话的不是黎扶桑,是田册,他见大家满不在乎的样子,感觉到自己家主子被忽略了,有些生气,嚷嚷到。
“哥哥,我家师傅早就知道九爷就是王爷了呀!”田七边吃边含糊不清的说。
这回惊讶的倒是黎扶桑了,他们怎么会知道,他撇过头看了一眼田册,后者惊恐摆摆手说“:可不是我说的,我和他们是第一次见面啊!爷!”
“实不相瞒,在上回九爷来取碧血珠之时,我们就知晓九爷的身份了!”毛胡子笑笑,并没有因为黎扶桑的身份而表现出卑微,还和以前一样的语气。
“我们会帮你,可不是看上你的身份了啊!”颜柏寒把扇子抖开,看着还在惊讶中的黎扶桑道。
“在下并没有这个意思!”他赶紧解释,这群人看着也不像那种人“:只是……”
“我们看见了你的玉佩!猜出来的!九爷莫怪!”纪潇染给田七夹了一筷子豆芽菜,有些随意的说。
“上回大概是九爷来去匆匆,忘记把腰上的象征身份的玉坠解下来了!”乔遇看了一眼黎扶桑,又道“:我家三弟说的不错,我们帮你,并不是因为你是王爷,而是你就是你,当然,也不是惧怕皇权!”
黎扶桑终于从震惊之中反应过来了,他轻松的笑笑“:我希望,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相处!”
“当然了,你别想要我们跪你!”颜柏寒给了黎扶桑一个白眼,鄙夷却笑道。
他就是这样,好好的话,从他嘴里出来,总要变味。听了他这话,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就连木头脸的钟冽也轻笑起来,他不爱说话,也不大笑,更不愿意亲近人,可见,他也是把黎扶桑当成乔老大一般的朋友兄弟了。
“好了,说开就好,我看我们还是快些吃,吃完了赶路,我看九爷都急了!”颜柏寒把扇子搁在桌子上,抬起面前的粥就喝起来。黎扶桑笑笑,没有否认,也加快了进餐的速度。
是夜
大雨敲打着窗户,斜斜的雨敲打在院子里的荷塘里,窸窸窣窣,淋淋漓漓的,竟然有些凄凉与冷意,让人在盛夏,也不经打个冷颤。明明白日里热的焦躁,大雨一下,崔锦绣便觉得冷的彻骨。
崔锦绣披着藕色的披风,斜斜的靠在屋里,静静地看着雨势。屋里微弱的烛光摇摇晃晃,照的一些光亮,她只能依稀看见荷塘里的荷叶,在大雨下颤抖着,是颤抖吧?屋檐上的大雨落下了,再落下来,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柱,跌落尘土里,溅起无数姜色的泥浆。
崔锦绣痴痴的看着,听着,像是定了身的雕塑,一动不动,仿佛没有灵魂。她靠着门框,感觉很是冰凉,甚至入了皮肤,渗透到了骨髓里。
“娘娘,陛下来了!”长福打着油纸伞,急匆匆的跑到屋檐下,来到崔锦绣面前,一边抖着雨伞,一边和崔锦绣说着,高兴不言语表。但崔锦绣不为所动,就像是跟她没有关系一样。
长福还以为他没听到,还要再说一次,却被芬芳瞪得住了口,真是没眼力劲的傻货,怪不得在别的宫待不下去。
“娘娘,外边冷,咱们进去吧!陛下来了,见你在外边站着,又该生气了!”芝清替她拢了拢披风,好言劝着。
“他会生气?可是,关我什么事?我就想要在这听雨,看雨,不行吗?”崔锦绣轻轻的说,带着一些幽怨,从上回后,她就不怎么说话,也不爱笑了,不管长福小金怎么哄她,她都是一副淡淡的样子,吃的也少了,才短短五六天的光景,人就瘦了一大圈,看着实在叫人心疼。
可是,他们谁都不是崔锦绣,所以,谁都不会知道,谁都不会感觉到,她此时,有多心痛,痛到了绝望。他们只是旁观者,热心的,或是冷眼的,可怜的,嘲讽的。
所有人,都不会知道,她的悲伤,他们只知道,只会说,她不识好歹,不识抬举,或是,她的一切,皆是咎由自取。
“下着这么大的雨,身子不好,怎么不去屋里待着!非要站在门口!”黎禹荛果然来了,捷越举着一把打伞,勉强的遮住了两人,秦奎和几个小太监都举着油纸伞跟着后边。
雨打在他们的伞上,噼里啪啦的响着,清静的小院里,一下子就热闹了不少。
黎禹荛一进来,就看见崔锦绣倚门而站,看着雨在发呆,眼神空洞,却幽深,眼底有些乌青,在苍白的脸上,格外明显。
她似乎更瘦了,像是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似得,那样单薄,单薄得叫人心疼。她站在那里,似乎是站了好长时间,他可不认为,崔锦绣是在等他,她好像从不会像别的嫔妃一样等他,即使在他们感情最好的时候,她都不曾等过他,更别说,现在她还恨着他。
他知道,来这里,会受到漠视或是冷眼,可他还是来了,忍不住得想来,就只想看看她。他知道,他魔障了,他逃不掉了,如果可以,就让所有的事都烟消云散吧,让他的阿绣变回原来的样子,原来快乐无忧的样子。
崔锦绣轻轻的瞥了他一眼,他果然是生气了,可是他凭什么生气?
“娘娘,咱们回屋吧!”芬芳揽着她的肩膀,轻轻的劝着,她从来都是这般苦口婆心,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把主仆分得很清楚。
这要是换了芝清,她一定开始数落她了,哎,真想芝清,芝清总是向着她的。
突然意识到自己被拥入怀里,崔锦绣用力的挣扎着,却牵动了心口的伤痛,她疼的吸着气,眼泪不自觉的在眼眶里打转,她到底是懦弱的,不然,怎么会动不动就哭呢?
可她却强撑着不让泪水滑落,憋得苍白的脸变得通红,想要骂,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骂了,只是依旧还在徒劳的挣扎着。
“怎就这么不听话?嗯?”他把她拦腰抱起,霸道的动作,却有些小心翼翼,她很轻,抱起来,像抱了个孩子。身体瘦小而纤细,呼吸很浅,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他不由的把怀里的人抱紧了几分,慌乱的心绪似乎得到一丝安慰。
他将她抱回屋里,放在软塌上,可她并不领情,随即就站起来,崔锦绣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心口痛得几乎要撑破她的身体,喉咙熟悉的甜腥味又出现了,头也昏昏的,脚步也在个、发虚,步履有些不稳,竟要跌倒。黎禹荛赶紧上前抱住她。
“放开!”崔锦绣冷冷的斥道,充满了厌恶。
“你要恨,要发疯,还是要怎样,都的养好身子,这样病怏怏的,要狠,要疯,要报仇,都恨不起来,疯不起来,更报不了仇!”黎禹荛从新把听抱回塌上,压抑着心中的疼痛,斥道。
而崔锦绣,果然不动了,翻了个身,背对着黎禹荛,靠在塌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娘娘,该吃药了!”连翘端着汤药,见黎禹荛在屋里,有些诧异,膝盖微屈,行过礼后,把药放在桌上,轻轻喊着崔锦绣。
黎禹荛以为,她吃药,定是要费一番周折了,刚要端起药碗,就见崔锦绣在连翘的搀扶下坐起身来,抬起药碗,仰头就一饮而尽了。
倒是出了黎禹荛的意料,他笑笑,有些宠溺的说“:怎么这么爽快?朕还以为,你至少得吃半盒子蜜饯呢!”
“吃得久了,舌头也就麻木了,偿不出什么味了,是甜的,是苦的,又有什么区别呢!”崔锦绣幽幽说,她的人生比这药要苦上百倍,千倍,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以前身在福气中,一丁点苦也偿不得,现在身处苦涩黑暗中,就食不知味了。
黎禹荛还想说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他想揽她入怀,却想到她刚刚及其厌恶的反抗,也就作罢。
他来,就是想看一眼,看看她是否还好。他知道,他本不该来的,他们才那样热烈地争吵过。他知道,那件事无论真假,他都不想计较了。大概谁都不会明白,他愤怒的同时,也悲哀着。
他也在纠结,他若是相信,那他该如何自处?如何处置崔锦绣?他若不信,那他又该如何面对崔锦绣?如果崔锦绣是清白的,被人算计的,那么。
死在荷花池里的,也是他的孩子。崔锦绣心心念念的孩子啊!失去他的时候,她该有多心痛?他和崔锦绣之间,已经隔了太多太多,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无法跨越的千山万水。
“你好好歇着,朕会再来看你的!”说着,就转身要走。
“陛下,这么大的雨......”秦奎话还未说完,黎禹荛就出了屋子,捷越什么也没说,撑着伞快步跟上,随后,秦奎也领着小太监们快步跟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