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对于这些事,班森是不清楚的。现在的他,就想知道那老萨满的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毕竟事情都已经了了,而之前他的所做所为,完全可以算得上是在利用自己给阿赫拉平谋福利。
看在东西已经到手,且自己也利用了他一把的份上,班森不打算深究。但那老萨满不知足,还想搞事,这就有些不地道了吧?
缘分都散了,何必在强求?
所以,在来的时候,班森是抱着一个看热闹,听解释的心态来的。
而又介于昨天发生的事情太急,稍有不慎就会被人给留下的原因,所以这次前往震旦,他是孤身一人来的。
别说对自己有帮助,能够在事实上判定老萨满是否在说谎的莱昂,就连一直在看他笑话的伊汶他都没带,是真正的孤身一人。
到震旦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中午了。正巧赶上老萨满吃饭。由于不是外人,且之前出手过于大方,所以在见到班森之后,阿赫拉平手下那帮发现他的人对他都特别热情,以为他这次来,又是来给赞助的了。
所以,丝毫不见外的,前脚刚通报,后脚,这帮人带着班森就去了老萨满的帐篷。
但阿赫拉平却并不这样看。
之前班森动用铁兵轰破长麟城池的那一幕他至今还历历在目,血淋淋的还没干,你让他怎么放心?这样的人,如果是盟友的话,他会很开心,但如果不是......
所以,赶在班森到来之前,他就已经来到了老萨满的身边。
“请坐。”
在阿赫拉平的搀扶和指引下,老萨满面带笑容的请班森坐下。
而班森呢,也不客气——客气也不是他的风格。
一屁股坐在老萨满对面的皮垫上,还顺势从口袋中掏出一根烟点上,手一甩,打火机随意的仍在眼前的桌子上。这架势,知道的,是过来商量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过来寻仇的。
而事实证明,班森接下来做的事,更加过分。
由于觉得老萨满在十天前对他说的话是在扯淡,刻意引诱他,所以班森决定:先使个激将法,把他给气糊涂了,在把话给套出来。
于是,坐姿非常不端正,仿佛要账的混混般,班森对着老萨满的方向吐出一口烟,态度十分嚣张的问道:“说吧,叫我过来,到底有什么事情?”
不等老萨满开口,也不管他是否能看到,班森用他那夹着烟的手指着对方,继续说道:“别拿没用的框我,我不吃这一套。话尽量往重了说,轻了,我不理。”
说完,就盘起了腿,手肘顶在大腿上,斜眼等着老萨满开口。
看着班森这大大咧咧的样子,阿赫拉平心里属实有点儿火。毕竟在自己的地盘上,班森这么狂,不给面子,也确实有些不应该。但老萨满还没开口,所以他也不敢乱说话,只当是狗叫,忍了!
但老萨满却全然没有阿赫拉平那样的坏脾气。不但没有,甚至还忽略了刚才班森说的。
面对刻意营造出暴躁态度的班森,他不紧不慢的问:“您走这么远的道路,肯定很累吧?”
“不吃这一套吗?......”
透过手中燃起的袅袅烟雾,听着这像是打太极的话,班森打算直接来个绝的。
毕竟家里还有那么多事在等着他去做,菲尔瑞斯,蔚莉,自家老师,这三个人,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要是时间拖得太长,免不得节外生枝。到时候,一旦发生错误,下场就不是挨顿骂,或者挨顿打就能解决的了的了。
所以面对老萨满打出的太极,班森直截了当的说:“如果不是出于无奈,就凭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我现在已经起身走人了。”
这话在说的时候,语气十分不当。很像是双方在要账时谈不拢,操起手中家伙,要出去干架的语气。
而老萨满呢,却并不在意,继续耐着性子打圆场。
“人都是迫于无奈,才会当英雄。”在阿赫拉平的伺候下,老萨满从他手中接过酒杯,要向班森敬酒。
但班森却不吃这一套。铁了心的要老萨满说实话。
“那您就猜错了。”丝毫不留余地的,班森扔掉了手中的烟。一把抓起桌上的打火机放进兜里,站起身来就要走人。临走前,又说了这样一句话:
“因为我不是个英雄,而是个混蛋。”
说完,走人。
“您来这里,不单只是为了对我说这些的吧?您还有别的话要问。”
没有起身阻拦,也没有示意阿赫拉平过去阻拦。毕竟活了这么些年,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很清楚。
他知道班森不想走,他这么做,无非是为了让自己敞开天窗说亮话罢了。
但事实是:这亮话,现在还不能说。
所以他开始劝阻,在第一轮博弈中,他选择了放弃,以失败者的姿态向班森发出请求:“请等一等,我有话,要对您说。”
“您这么干,到底有什么意思?”停下脚步,班森转过身来,以质疑的口气问道:“说句我不该说的,没体面的话:您活了这么久,不应该不知好歹。是,我承认,当时我来这里的时候,目的就是为了利用你们,来帮我做事。结果我们都知道了——我利用了你们,而你们也从我这里得到了好处,为自己谋得了福利。”
“但问题恰巧就出现在这里!”
摊开双手,班森举到身前说道:“照理来说,事情结束,我们就应该两清了。但您却不这样认为。您...(他口吃了一下)您可能觉得您在某些地方吃亏,但事实是:我们真的两清了。”边说,他边急忙挥动那空荡荡的双手。“我们真的谁也不欠谁的!”
“即便欠,那您为什么不在之前说?非要等事情结束了,给我来这么一句:十天后,让我过来,听您说一些可能对我没用的话?”
拍着自己的胸口,班森问他:“您觉得这公平吗?恩?”双手指向自己,双眼紧盯着不远处的老萨满,班森继续发问:“尤其是当我觉得您说的话,可能有用,而又跑到您的面前,您又开始跟我说白话,绕圈子的时候。您觉得这样做,有意思吗?”
说句老实话,活了这么些年,老萨满还没见过这么直接的人。当然,不是内人,而是这么直接的外人。
一般的外人要嫌弃他不作为,那最起码也要绕七八个弯子,引经据典的来骂他,但班森不一样:像头野猪一样,直接就开骂了。
对此,老萨满还没说什么,阿赫拉平却坐不住了。
来到班森身前,对着他就说了一通班森听不懂的震旦话。
老萨满连忙阻止,并语气严厉的将他喝退。
看到此,心里跟明镜似得班森明白了:这是要讲理了。
但事实却是:老萨满依旧不想讲理。
“还请您在等一等。”
对此,班森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您到底想让我等什么?!”
就在他近乎于喊的说出这段话的时候,忽然,一声巨响在帐篷的不远处响起。紧接着,警报声,通报声,凌乱的脚步和呼喊声近乎同时响起。
“有人袭击?”即便听不懂眼前这突然闯入帐篷的震旦侍卫的话,但从他那慌乱的眼神和极快的语速中,班森已经明白过来了。
“不快,不坏,来的正是时候。”
在班森那一头雾水的面色中,老萨满忽然用米尔斯语说了这么一句。
“您到底想干什么?!”
没有理会面色已经变成焦急的班森,面对脸色同样焦急的阿赫拉平,老萨满说道:“带上你从圣地中取回的刀,召集你的士兵,作战去吧。记住,不要理会我,我不会有事。有神在,神会指引你。白狼神的目光正透过刀剑凝视着你。”
“记住,不要害怕,因为这不是你的终点。你要让神看到你的勇气,要让神觉得,你是一个值得它托付的人。是一位勇士,是可以承担起它要托付责任的人。”
没有回答,只有行动。
老萨满说的,他都明白,在也速军服役的时候,他就明白,并做好一切准备。因为那些话,同样也是也速军所喊的口号。
但让他不明白的是:神真的会眷顾他吗?
没有回答。
站在那里,班森审视着眼前的一切。现在的他,终于明白过来,老萨满为什么要他现在来这里——“这是一个局。重点不在于我是否能从他这里得到什么,而是我来到了这里。”
他想走,却再次被老萨满给拦住了。
于是,他说:“在我的国家,有句老话:无往而不利。形容攻必克,战必取。但我一直不那么认为。我觉得,这句话应该是:无利不往。”
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不给好处,我不趟这趟浑水。
“一个国家的恩情,算好处吗?”
“你什么意思?”班森不明白:就眼前这些人,能跟一个国家相比?
“现在不是,但不代表以后不是。”说着,寻着声音,老萨满来到班森身边,示意他掀开帐篷的幕布。
班森照做。
老萨满指着幕外,那凌乱脚步和阿赫拉平大声呼喊侍卫集结的地方说道:“凡事都有注定,但有些事,是说不准的。就好比他手中的那把刀。说实话,在接到神谕之前,我是很难想象像他这样的人会从圣地中取回神的恩赐。”
“他性格鲁莽,冲动,喜刀剑而胜于言谈。对他而言,世界上只有对与错二字。没有任何反转的余地。但在神谕却显示:非他不可。”
“而他也确实从圣地中取回了神的恩赐,所以现在,”老萨满转过头,用他那目盲的双眼看着班森:“我想跟你提出一个交易。”
自信的神色没有感染班森,在他的心里,老萨满现在说的话依旧是胡扯。
“空口无凭。”他这样说。
“那我能请你见证吗?就算是个赌局,输了,不会影响到你。但赢了......”话没说全,但班森却明白了老萨满的意思。
“怎么见证?”
“烦请您去一趟圣地入口处守着,到时,自有见证。”末了,他又加上了一句:“记住,不要留情。因为对于你而言,圣地外的那些人,同样是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