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斥候的描述,太阳汗吓得不轻。虽然他跟博力可汗不是自家人,但同为震旦人,他博力有什么,这位太阳汗心里很是清楚——最多不过是重甲铁骑和弓骑兵。但现在,经过多次询问,且确认无误之后,这位太阳汗立马就对着手下的将领说:“暂时停止对博力可汗的动作。”
毕竟震旦天下这么大,部落又那么多,又有哪个可汗不想统一呢?
所以内斗是很正常的事。但这次,恐怕不行了。
很明显,方才斥候的描述让他怕了,并且还将班森等人给当成了博力可汗的手下,或友军。毕竟,手下斥候才对他说:那帮人手上的东西有多强,而且他们还跟博力可汗的人混在一起。
所以这位太阳汗停下了对博力可汗的小动作。但博力那边的事是了了,可长麟这边,却才刚刚开始。
因为那轰塌的城墙。
要知道,跟长麟打了这么些年,长麟内部有多富裕他们都很清楚。草原上,每个震旦的部落做梦都想打进长麟去好好掠夺一番。但奈何,长麟边关城池又高又大,士兵也如虎似狼,将领又精的跟个鬼一样,是他们无法逾越的屏障。
但现在,不一样了。
因为班森的问题。他从新河城哪儿尝到了甜头,并且之前陈瑜做出的动作——经过铁兵的炮轰之后,吓得立马趴在了城墙上——给予了他极大的鼓舞,让他认为:要想给长麟内部以极大的压力,就必须轰破城墙,搞得长麟边关不得安宁。
所以每过一个边关城池,班森就放铁兵,炮轰城池。
这可就缺了大德了!
虽然在认识到铁兵的威力之后,班森有了收敛:只轰城墙,不轰城内百姓的民居,而且即便是轰,也只挑镇守士兵少的地方轰,不妄造杀孽。但毕竟,城墙还是塌了。
并且最坏的一点是:班森只以为这一点只有阿赫拉平和经历过炮轰的长麟边关将领知道,而不知道在他的身后,还有太阳汗的斥候在跟着。
于是,班森这么一路走,一路轰,那帮太阳汗的斥候就跟在后面一路看,并将班森所有轰过得地方都记在了心里。回去之后,就告诉了自家的太阳汗。
而听到这些报告,太阳汗无比欣喜:终于能去长麟内部抢劫了。
并且最坏的一点是:太阳汗没有自己一个人独吃,他将这条消息通知了震旦草原上的其他可汗。并邀请他们过来,对他们说:有财一起发,有好东西一起分享。
当然,这并不是他缺心眼儿,有好东西不自己一个人吃。而是他十分清楚长麟有多么强大。生怕自己在干出这件事之后,长麟会动兵,抓着他往死里打。毕竟他不知道,长麟内部现在很空虚。所以他叫来了震旦草原上所有的可汗,而这,换句话说就是:拉别人下水。
所谓:有钱一起赚,有难一起扛是也。
而现在,再说说班森与长麟边关将领那边的事。
虽然铁兵的威力很大,但班森手底下的人加起来才不过两万多,而镇守长麟边关的将领手底下的士兵最少也有他的三倍,而且个个都是虎狼之师,常年在边关镇守。换句话说就是:他们完全可以轻而易举的灭掉班森手底下的那帮人。
但事实是:他们并没有那么做。只是一味的看着班森用铁兵轰他们。
要解释这一点,也很容易,就四个字儿:没兵,外加害怕。
没兵,只得是自家内部没兵。害怕,只得是:自己一旦这么做了,打赢了还好说,要是打输了,那镇守的城池就会面临失守的危险。
加上之前那一点,到时候,面临在那帮镇守将领头上的,就不只是戴罪立功,或充军发配之类的“好事”了。最次,也得是个押到京城菜市口斩首的待遇。
所以面对铁兵的炮轰,这帮人是死也不出城,就在城里待着,看着班森折腾。
当然,折腾完了,就得上报朝廷,说自己这里遭了灾,比如老天忽然下了场大雨,水多的都把城墙给泡坏了,或者忽然来了场地震,把城墙给震塌了。总之一句话:城墙塌了,请求上级拨款,好让我去修城墙。
但唯独就是死活不提班森用铁兵轰他们的事。原因只有一个:上级不信。
毕竟这件事太过于荒唐,在发生之前,自己都不信,那就更别说自己的上级了。所以,要是真把这件事给明说了,那别说钱要不到,还可能被兵部和工部那帮人给狠狠的嘲笑和批判一番。
所以那奏折里说的话,是要多离谱,就多离谱。
但这总好比说实话强。
可有一个人没这么干。并且非但没这么干,将事情的原本如实上报,还在奏折里对上级说:瀚海王朝那里,恐有变故。
说这话的人,正是镇守新河城的陈瑜。
他之所以这样说,完全是因为他在兵部有靠山。而且那靠山后台很硬,所以他敢说真话。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张用真话写成的奏折,自己的靠山差点儿就没看到。
原因只有一个:党争。
在刘大爷尚未独掌大权之前,朝廷内部分为三大派,他是其中一派的老人。而在刘大爷掌权之后,三大派理所应当的没了。
但他却依旧镇守边关,原因在于,他的靠山看清了形势,及时投靠了刘大爷。所以他才没跟着遭殃。
投靠是投靠了,刘大爷心胸也很宽广(主要是明白不能赶尽杀绝的道理——不然更乱),不追究他的责任。但毕竟,这位陈瑜的老上级之前是别派的人,所以刘大爷不管他,待见他,可不代表别人待见他。
于是乎,当陈瑜的这封奏折传到兵部之后,职方司的郎中一看,顿时哈哈大笑——他招来所有的同事一起观看这封千古奇闻的奏章:“大家快来看看,竟又如此好笑的事情。”
同事被他的笑声给吸引了过来。看了之后,也是一番嘲笑。并且还有个把人说:“看来,我们要向朝廷请愿:提防米尔斯大军渡海而来了。”
说完,这个笑话又引来兵部的人一番大笑。
笑完之后,有人(兵部的员外郎)发表了自己的意见:“笑话归笑话,但别忘了,这人的背后,有侍郎大人站着。”
一番话,让所有人闭上了嘴。毕竟兵部的副部长,还是很有话语权的。
“那给他点儿钱,打发了事?”御史这么问道。毕竟在他们的心里,陈瑜这封奏折的作用,只是在向他们要钱罢了。
“怕什么?!”忽然,有人站起来。“他陈瑜身后有人,我们身后就没人?”一名给事中这样说道:“别忘了,侍郎上头,还有尚书大人管着,他还能逾越不成?”说完这句,他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调侃一番,打发了事。”
眼看陈瑜的这封奏章就要垫桌角,就在这时,门外走进的一个人,改变了这封奏折的命运。
“什么事情这么好笑?”陈瑜的靠山走了进来。
“侍郎大人。”一看副部长进来,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做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而那位郎中,则将陈瑜的那封奏折给递了过去。
“怪事。”一看奏折,这位侍郎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而心中觉得这位侍郎大人对这封奏折也是觉得荒唐的员外郎说道:“我们也是这样觉得。毕竟米尔斯离长麟远隔万里之遥,又隔着海,是万万不可能发生这样事情的。”
但副部长却说:“我不是在说这个。”
不是说这个?一听这话,所有人都疑惑了起来:难不成,副部长大人您还真以为有米尔斯军队渡海而来了?
对于众人的疑惑,副部长解释道:“从政之前,我与陈瑜从小拜于同一老师门下学习。同窗十余载,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在这种事情上,他是不会说假话的。”
说完,他眉头一皱:“但怪就怪在:米尔斯那帮蛮夷怎会真的派兵过来?”
“那......发放经费?”
毕竟陈瑜的靠山已经到了,要想再反驳,就得等着正部长——尚书大人来。但正部长不在,所以副部长说的话就是天。
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陈瑜的靠山却说:“不急,先派人去看看,查实情况。如果是真的,就上报首辅。如果是假的......那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这话一点儿都不像是一个靠山该说的话。
因为现在的长麟朝廷很乱——由于刘嗣昌在米尔斯获得了大胜,导致刘继业的威望是如日中天,没人敢对他做小动作。而这,话句话说就是:刘大爷现在在找之前给他做小动作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官员,稍有不慎就会被刘大爷给捏死。所以靠山也不敢出面担保,只得是按章办事了。
既然副部长下了命令,就要去执行。作为朝廷特派员,刚才在兵部大堂嘲笑基层御史光荣的获得了这个任务。
但让所有人,包括那名御史没想到的是:他这个任务愣是没完成。
不是那位御史开了小差,半路走了,而是死在了半路上。
原因在于:他刚走到距离新河城不足三十里的驿站,就碰上了震旦部落的骑兵,死于刀下。
太阳汗来了。
在震旦各部落可汗确认新河城以及其他长麟边关的城池塌陷之后,他们所有人都来到了太阳汗的属地,其中包括阿赫拉平的博力可汗。
他们各自带着士兵,人数超过二十万,攻破新河以及其他边关城池,向长麟内部进发。沿途抢掠所有城镇村落,并占据城池不走。
而那名倒霉的御史,就碰上了他们,然后死在了那里。
这个消息,还是从战场上逃回来的士兵告诉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