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赌约之日还剩三日,城中吃蟹的气氛越来越热,达官贵人们比吃的高雅,平头百姓们想尝个新鲜,但临城的也已把河底捞了个底朝天,肖富贵天天急的团团转,龙凤酒楼的这帮厨子虽是厨艺高超,但却把握不了储存方法,总是一死一大批,阿颜又曾告诉过他们死蟹有毒万不可食用,肖富贵几次想寻阿颜请教,总是拉不下脸面来。
阿颜这几日也万分小心,日日都要检查好几次。之前每日肥硕的都被捆好了码着,阿颜今日又数了数,三百只,按一人两只算,便是一百五十人。一个中午,这么多人,阿颜不保证能有胜算,只得又想出些新菜式来,一并贴了告示,便拉了福安一同去碧城看看能否有运气买到些新货。
但奔波了半天,两人一无所获,阿颜坐在马车里屁股都快颠成八瓣,心中无比怀念自己的小电驴。
“阿颜小姐,是不是不习惯坐马车?”福安给阿颜捶着背,自从他来这“洛城第一酒楼”做差事,便觉得这家的小厨娘于旁人不同,不似其他东家的女儿般矜持娇弱,反而大大咧咧,不喜欢绣花画画,吟诗作对,只爱捣鼓些新奇玩意儿和吃食,叫人看不透。
“还好了,总比晕车的好,”阿颜小时候晕车,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想起来就犯恶心。
福安小圆脸一脸好奇:“晕车?在马车上晕过去吗?阿颜小姐是打小就有晕头的毛病吗?”
“阿颜小姐可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过几日就是赌约之日了,阿颜小姐可有把握赢?”
不知道为什么,阿颜每次看着福安圆嘟嘟的笑脸和天真好奇的眼神,都会打心眼里欢喜这个笑眯眯的小子,都会不由自主的和他聊上些现代的新鲜事儿,但与贺清叽叽喳喳吵吵不同,福安每每都是安静听着,最后说一句:“福安不信,若真有那日行千里的大车大鸟,岂不是和天上的神仙一般,难不成,阿颜姐姐真是天上的神仙不成。”
“人家那么大的店铺,你东家这小小的酒肆,我还真是没什么信心,我也真不是天上的神仙,没这么本事。”
福安也不捶背了,脑瓜子一转,献计说道:“阿颜姑娘这么多好点子,为何不想出一个在那天用上?”
“什么点子?”阿颜看着福安眼珠子滴溜,来了兴致倒是想听听。
“福安蠢笨,才不知道有什么好点子,只知道他家家大业大,咱们小门小户的,不想点巧妙的办法,定是要输的,”福安似乎自觉多言,话语变得谨慎起来。
阿颜这会儿也在想,要是输了会如何。阿颜似乎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本来想着输了就输了,不过是换个地方当厨子罢了,但直至前几日遇见了那个老婆子,愈发的觉得回家无望,一颗心宛若浮萍一般,不知究竟该飘向何处。若是这次输了,便是要被活活的扯了发芽的根,换到那个不知深浅黑白的地方去。
确实是要搏一搏的,阿颜自叹一声,往日里见惯了勾心斗角疲惫斡旋,如今在这平静安心的日子里过久了,便越发的讨厌起这些玩心计的把戏来,想到自己若也成了这样的人,便就是成了自己最厌恶的人。但如今形势逼人,若不能耍些小聪明,就是必输无疑。
“福安,你猜我为什么喜欢研究美食?”阿颜若有所思问福安。
福安挠了挠脑瓜子:“我知道,阿颜小姐允诺了白鹤少爷,要把这饭馆经营好,便潜心研究好吃的。”
“还有呢?”
“还有,酒楼馆子的大厨子也得管着几十号人,是要有真本事的。阿颜小姐想做顶有名气的厨娘,定是要做出好的东西来叫人信服的。”
“还有吗?”
福安嗯了半天,突然又想到绝妙的一点,认真说道:“自古女子研习诗词,钻研女工,大抵是修身养性,在外博个娴静淑惠的好名声。阿颜小姐既然只爱这烹饪和经营,肯定也是想最终有个好归宿。”
阿颜差点被这话憋得一口气过去了,瞪了福安半天,又气又笑说道:“你个脑瓜子看着不大,想的倒挺多,平时也不见你说话这么文绉绉的,”又哼一声,不屑说道:“本姑娘酷爱美食,只是为了自己吃的快活,若是旁人也吃的快活,我的开心便多一份。其他的,我都没你想的多。”
福安“啊”了一声,囔囔道:“果真如此简单吗?福安可不相信。”
“哎,你年纪不大,怎么也这么古板!”阿颜可不依了。
两人你来我往斗起嘴来,不知不觉已到马倌站,两人下了马车,此时暮色将至,这一带虽里馆子不远,但地方偏僻,这会儿竟静悄悄的连个人声也没有,阿颜和福安也闭了嘴赶路。
路过一小巷,阿颜余光瞥见小胡同中有几个黑影,明晃晃的长刀被暮色反射过来,还没等阿颜反应过来,便传来几声闷闷的刀剑入肉的声音,和液体的呲声,接着是缓缓的衣料蹭着墙的摩擦声和脚步声。
阿颜来不及喊救命,巨大的恐惧和震惊让身体不听使唤的倒下去,刚要哭出声儿来,福安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快速的蹲到墙角里。
但一切都晚了。
两个黑影已经背着两个死人走到两人跟前,手里提着的刀尖正滴着血,阿颜本能的缓缓抬起头来,那刀尖已经到了鼻子眼前。
“两位大哥,我们什么也没有看见,放心!”福安却临危不乱,一把把阿颜推到身后,从怀里掏出一把东西来,捧给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