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秦轻轻拨着手上的翡翠扳指,时不时看着外面。
肖富贵向王师爷报了拳,不紧不慢说道:“王师爷,今日这事,您看看,劳了您和在座几位的大驾,肖某实在有罪,几位若还有空闲,便在这吃了便饭也无妨。”
说罢却拉着阿颜自顾坐下,聊起店里最新做的菜式来。
此时外面的人群中却自动让出一条道来,走出几位官兵来,还带着一位背着药箱的郎中,扶着一个看着虚弱的老奶奶。
王师爷见状立刻站起迎着,惊讶和领头的说道:“许班头,你这是,何意啊?”
班头?贺清好像也是为班头,难道这一个衙门里还可以有两位班头?阿颜心中不免疑惑。
“这老妇前去报案,说昨日在龙凤酒楼吃了顿饭,回去便腹痛难忍,萎靡不振,郎中说她似是中毒之症,”许班头恭敬答道。
“可是吃了螃蟹所致?”还没等肖富贵问,朱秦便上前问道。
郎中也不抬头,只报了拳老实禀告:“虽说症状如那寒毒相似,但却不是吃了螃蟹所致,而是,而是。。。”
郎中吞吞吐吐话说一半,又抬起头看了几眼朱秦。
朱秦心里明白,向着郎中宽慰:“放心,王师爷在此,大夫但说无妨。”
“这,这怕不是那普通的食物所致的寒毒,而是一种外邦人常用的香料,这香料少食无毒,只因这位老妇人年纪太大,身体虚弱不能承受,这才。。。”
郎中又看一眼朱秦,接着说道:“这香料名为银素,做饭做菜,当做普通香料食用,便能有异香扑鼻,叫食物色相俱全,但却有依赖性,来过一次,便可念念不忘。”
肖富贵中心冷笑,原来他们还有这招,看来这次是找准了机会想让自己翻不了身了。如今事情已经到了全城尽知的地步,自己也只能将计就计,最好是能找个好计谋反咬他们一口。
“哦,这个银素,我听说过,说是不仅有依赖性,而且时间越长,依赖性越大,对身体危害甚大,相当于,慢性毒药了,”朱秦踱着步子转了一圈,对着外面的围观者说:“肖老板,你这,可是破了规矩了啊!”
“啊?怎么会这样?”“毒药啊,怪不得他们一直要来呢!”围观群众听罢,窃窃私语,情绪越来越激动。
王师爷终于起了身,背着手道:“肖老板啊,置毒这事儿,也可往轻了说,便是不识货认错了香料,只不过这轻重只说,想必肖老板心中自是明白该当如。”
那班头得了令,当下便要带着人去搜厨房和包厢,却被肖富贵一生喝令拦住。
“王师爷,再不济,龙凤酒楼也是有点根基的,怎的说搜就搜,肖某向来不喜舞刀弄枪,煞了和气,师爷您看如何?”
银素?阿颜心中嘀咕许久,莫非就是现代说的罂粟花?这东西需得科学检验才能验出,这郎中瞧着畏畏缩缩不起眼,竟然还能验出这东西来?
“慢着!”阿颜站起来想和众人解释一番,突然觉着自己头晕眼花,屋顶房梁全在打转,眼皮子一下子撑不住,竟晃晃悠悠一头栽了下去。
“哎哟,这小娘子怎么了?”“莫不是也中毒了?”围观百姓顿时惊成一锅粥。
堂里众人也被阿颜吓一跳,朱秦眼睛一亮,扯着那郎中上前:“快,郎中快瞧瞧,这小娘子怎忽的就晕过去了?”
这郎中被扯着一把摔倒在地,哆哆嗦嗦搭着阿颜的手,却连把脉位置都寻不着。
“怎么样?”肖富贵也心急,这小娘子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朱秦走几步站到茶几旁边,厉声问道:“究竟是何原因?是否也与这银素毒物有关?还是与那盏茶有关?你且大胆说,这里有师爷给你做主!”
这忽然的意外让肖富贵也有些措手不及,心中觉着甚是不妙,朝门外望去,见找不着小六子,又见这郎中眼神躲闪不肯回答,便稍微放下心来。
“慢着!”他走到郎中面前,正色看着他的眼睛:“这位郎中,青天之外有神明,你可得摸着自己的良心,实话实说的才好。”
城中最大的歌舞伎院,云雾阁一红牌房中,景娘正懒懒坐着,身上的软烟罗裙滑落到肩下,露出曼妙雪白的细肩蝶锁,屋里云香弥漫,秋日的寒气竟也丝毫感受不到。
听着下面丫头的禀告,景娘微微抬了下眼皮,一双摄魂丹凤盯着门外候着的小六子,半晌叹口气,轻声说道:“罢了,让阿索陪着去一趟吧。”
门外的小六子得了令,深深行了个礼,便跟着阿索去了。
景娘起了身,端起一杯茶来,慢慢吹着,看了眼屋里头还站着的心腹丫头,迟疑问道:“四叔果真如此说?”
鱼儿点点头,又说:“四叔让景娘小心,务必,务必不惜代价拿到消息。”
“知道了,”景娘朱唇亲启,叹出一口气,犹豫问道:“他,可有说其他话?”
鱼儿摇摇头。
“十五年了,他究竟想要我等到几十呢?”
景娘清晰记得十五年前第一次见他的情境,他仿佛与所有来这里的男人都不同,风度翩翩从不轻易僭越,深邃的眼眸一眼就可以把自己的不甘与无奈看穿,他告诉自己,要等着他功成名就,方可与他光明正大。可是这一等啊,就是十五年,景娘的猫儿都已老的走不动了。
鱼儿上前一步,打断景娘的思绪,问道:“那肖老板那边,是否要派个人帮着?”
“不必了,”景娘的目光收回来,抱起蒲团上的猫儿温柔哄着:“只让那麻烦家伙事儿的师爷从此闭嘴就是。”
郎中一脑门子的汗,心中惦记着还在衙门喝茶的老婆孩子,只得抱着豁出去的心,开口道:“是,是。。。。”
“肖老弟!”突然人群中走出两个人来,竟还穿着官服。为首的是个白发老者,见了这满堂的人也不理睬,直接和肖富贵报了拳客套起来:“肖老弟许久不见,如今赵某唐突拜访,肖老弟也得见谅啊!”
肖富贵并不认识这官人,看着小六子已经回来,心中便也明白了,赶紧换了茶来招呼着。
“肖老弟,这多日不见,你好好的酒楼子,怎的变成办案的公堂了?”赵太医正坐着,威严打量一番,目光落在王师爷身上。
“这位做师爷打扮,莫不是赵松那泼皮小子门下的?”
听了这话,王师爷心中大骇,敢叫知府泼皮小子,今日怕是撞了高人了,眼前这情境进退不得,只得上前打了哈哈,将来龙去脉讲了。
赵太医听罢甚是惊讶:“这银素老夫也只见过几回,想来也是极其稀罕之物,想不到我肖老弟竟如此大手笔,能在饭菜里添了做味道,还真是大手笔啊!”
肖富贵顺着话说道:“赵兄可别折煞我了,这银素非比寻常,又怎可拿来做吃食呢?想来是误会一场,这老妇人也甚是可怜,许是糊涂了,跑到我这来哭闹。”
“怎么是糊涂了呢?明明就是在你这吃坏的!”王师爷指着鼻子急起来。
赵太医将茶杯重重一放,剐了一眼王师爷:“这里还没你说话的份儿!”便将药箱从小厮手上拿过来,先给阿颜把了脉看了诊,疑惑看肖富贵一眼,又不分由说给老妇人看了,心中有数,走到王师爷面前来。
“你老实说,今日还有的你活路,若是不老实,老夫也说不好你的下场,你自己去刑堂领罪便是。”
王师爷知道事情已败露,此时无处辩驳,突然指着朱秦他们骂起来:“你们这些个害人精,骗本官说有人下毒,你们是何居心!”
朱秦一等人早已想好了法子,连连声说着有罪,却也看着那郎中说:“那必定是这郎中为了夺名声满口胡诌八扯,诊错了病害的连累了肖老板,师爷,定要重重的治他得罪。”
“来人,将这罪该万死的江湖骗子给我带回去好好审问!”王师爷话还未定,那郎中来不及辩解一句,便被几个官兵扯了去衙门。
肖富贵吩咐着将阿颜安顿到厢房中,对着围观百姓解释道:“本店今日糟了奸人污蔑,幸好宫中赵太医路过,替在下解了围,刚刚那小娘子也是劳累过度受了惊吓昏了过去,各位见笑了,明日啊,咱们店里所有饭食全部只收半价,给各位赔不是了。”便报了拳告了罪。
百姓们看这赵太医官服加身,一副威严,便就深信不疑,一哄而散,欢天喜地商量着明日定要带妻儿老小来美餐一顿。
肖富贵将赵太医请到厢房内,刚要开口,赵太医便摆摆手,直接开口说道:“这位姑娘,真的只是睡着了而已,只是是被下了类似入梦散之类的催眠药而已。”
“催眠药?”肖富贵示意小六子将那碗茶端来,赵太医仔细检查一番,点点头。
“好了,你这酒楼里的事情,老夫也不想管,景娘让我告诉你,凡是谨慎小心些,别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坏了大事,”赵太医说完便挥了挥衣袖往外走。
肖富贵忙行了礼道:“是,肖某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