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虽感到无忧长大了,可终究不能立刻下定决心留她一人在人间,可无忧却显得很坚决。二人你来我往,相互劝说了好几日,无名终是被无忧说服了,决定回冥府待一阵子。无忧把无名送到了忘川边,这水一如往日,清澈见底。无名摸了摸无忧的头,说道:“你非鬼非神,无法随我一起回去,便在这里止步吧。”无忧笑着点了点头,她上次来时并没有机会仔细地看看对面的冥府,如今细细地看来,除了永远是夜晚,仿佛与人间也并没有什么不同,花鸟鱼虫、山川河流、亭台楼阁应有尽有。也对,这冥府说白了,不就是世间万物死后的归所吗,这样看来它与人间没什么不同也就在情理之中了。无忧想到这里,总算放心了些,对无名说道:“爹爹放心,女儿这十年来已不是个孩子了,自会照顾好自己,不让爹爹担心的。”无名听了勉强笑笑,割下自己的一缕头发,变作一只黑玉手镯,戴在无忧纤细的手手腕上,说道:“这手镯你好好戴着,不要离身,若有事找我,转动手镯在心中呼唤我即可。”无忧点了点头,“我已吩咐了所有的鬼差,细心留意你的行踪,想来也是不会出什么事的。”无名说完,那老者早已摇了渡船过来,无名踯躅再三,慢慢地迈开脚步上了船。无忧笑着站在岸边向他挥手告别。无名看着那张笑笑的笑脸,心中一酸,差点流下泪来。他重重地呼吸着,总算压抑住了眼泪,也朝着无忧轻轻地挥了挥手,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无忧看着无名的船靠了岸,看着那个高大清瘦的身影慢慢地消失不见,这才放心地流下泪来。她安静地哭了好一阵子,才擦干眼泪,回到了人间。
无忧在人间漫无目的地游荡了好几日,平日里都是爹娘带她出来,她每到一地,只管赏美景,吃美食。可如今自己一个人,既不知该去往何处,也不知要做些什么。这人间此时正值盛世,当年灭掉了蜀国的那位周帝在位四十年,也称得上是位贤君了。他虽得位不正,弑父杀兄,可统一了中原,之后与民修养生息,不曾施过苛政。因此,大家也并不在乎他的曾经,只是交口称赞他的贤明。如今在位的,已是第三代周帝了。他虽刚刚即位,但也算是个守成之君,继续推行父祖的休养生息政策,这百姓的日子,过得倒也还好。
无忧这几日下来,觉得甚是无趣,想找些事情做,却又不知该做些什么。心情烦闷,便不愿待在人流密集之处,于是便从城中往偏远处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权当是散心了。无忧走了一日,天已经擦黑了,周围也看不见村庄了,远远地倒是有间客栈,便打算今日在那里歇息。可没想到她朝着客栈走了没几步,便被人从身后用帕子蒙住了口鼻,往路旁的荒草地里拖去。无忧只觉得自己有些昏昏沉沉的,想来那帕子上是沾了些蒙汗药吧,好在自己不是常人,不然只怕一时半会儿就要昏过去。
无忧并没有挣扎,只是闭眼盘算着应该用什么法术来教训一下这个人。是把他变成老鼠呢,还是把自己变成怪物吓他一跳呢?不对,这人的动作熟练,想来必定不是第一次做这种坏事了,自己的法术不如爹爹,只能保持几天,那也太便宜他了。无忧正想着,却感觉那人把自己放到了地上。算了,来不及细想了,先把他变成老鼠,再细细地想要怎么惩罚他吧。无忧打定了注意,睁开眼睛,正欲施法,却看见一个一身月白衫子的男子出现在了自己身前。袭击无忧的人吓了一跳,可他还没来得及叫喊,便被那男子掐着喉咙吸干了精气。
无忧从背面看去,那男子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明明是极骇人的事情,他的大袖一挥,却让人有一种他正在跳舞的错觉。无忧不知为何也不觉得害怕,只是痴痴地望男子有些清瘦的背影。那男子转过身来,却发现一个极美的姑娘正望着自己,她如春水一般的眼中并没有惊恐,反而有些好奇。男子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未经思索便开口说道:“你此刻不是应当不省人事吗?”无忧看着面前的男子,他的面色比爹爹还要苍白些,微微上挑的一双杏眼散发着戾气,高高的鼻梁之下,是毫无血色的嘴唇。无忧知道,他不是人,是个恶鬼,便把手悄悄地放在了那只黑玉镯上,可这恶鬼似乎并无伤害自己的意思,这让无忧对于要不要召唤无名有些犹豫。
那恶鬼在无忧犹豫的时候顺着她的动作看向了她手上的黑玉镯,微微皱了皱眉,嘴角上挑,有些玩味地笑了。“小丫头,我看这镯子倒是个法力极强的人的物件,只是你早在闹市便被人盯上了,一路被人尾随至此都没有发觉,也未曾施法自保,见了我这恶鬼也不曾有什么反应,难不成你是个小妖精,刚刚修炼成人身便偷了师父的法器不成?”无忧听他打趣自己,不由得微微红了脸,分辨道:“我才不是妖精呢,我是……”说到这里却卡了壳,“连爹爹都说不清我到底是什么,我又如何说得清呢?”无忧暗想,可又不想被这恶鬼看笑话,只好转移了话题:“这玉镯是我爹爹送给我的,不是我偷来的。我刚刚一直没有反抗,是在考虑怎么惩罚这个坏人,没想到被你抢了先。”恶鬼看她有些气鼓鼓的样子,觉得甚是有趣,便追问道:“那你打算怎么惩罚他呢?”无忧愣了愣,小声说道:“我只想到了把他先变成一只老鼠,后面的还没想好。”那恶鬼听了她的回答,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无忧看着那张惨白的脸即使笑着也让人觉得有些阴郁,不满地噘着嘴说道:“有什么好笑的,总比你掐着他的脖子吸干了他的精气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