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阳城在南郡地位举足轻重。
只因它除了是南北往来要道和重兵镇守之地,更是整个南郡乃至周围三千里以内,最为出名的兵甲铸锻中心!
天武军器监便坐落于此。
金阳没有临着星罗江,临的是另外一条名为蒲水的河流!
天武王朝多名兵甲大师曾言:蒲水爽烈,正可谓大金元精。
以蒲水淬火打造出的兵器森寒逼人,吹毛断发。
因此不少手艺高超的匠人都选择定居于此。
久而久之,金阳东南角落的三大瓮城,便成了铸锻师的著名聚集地。
精锻兵甲,也成了金阳行销天下的特产。
除去那些以锻造起家的修行宗门,凡世武者无不以拥有金阳兵器为傲。
当秦隐带着毕方跨入第二瓮城的时候,那灼灼的热浪瞬间扑面而来。
而毕方,则是猛地精神一振。
“这里空气炙热,真是适合本圣尊休憩的好地方啊!”
胖雀子啧啧的感慨着,眼神不住扫视。
秦隐的视线当中,那些身形魁梧的铸锻师们,正此起彼伏的抡起锻锤。
汗出如浆,但是每人的脸上有的只是专注。
咣咣的砸锻声不绝于耳。
锤下火星四射,将这里渲染成了一片铁与火的海洋。
特意赶来的商贾们挑选着各自中意的锻造铺,穿着劲装的江湖客们则是在摊位前打量、试手兵器。
人群嘈杂之声与锻铁之音混杂一起,将这里的气氛烘托的无比热烈。
毕方兴致勃勃的看了一会后才想起来自己似乎应该询问什么。
“哎,爷都忘记问了,你来这里作甚?”
“兵器六阶十八品,凡、宝、灵、圣、天、神。”
“你那把破匕首,不论那邪门到极点的破邪功用,都足以列入宝兵中品。相比起凡世之兵,你这已经算是神兵了,为何还来这里看破铜烂铁。”
毕方随意点评了一番,扬着翅膀想要给秦隐指点一番那些它眼里不入流的铺子,比如那边人最多的铺子。
“比如说那家铺子,看着倒是像模像样,爷估计也就……”
商贾们的大声指点恰好从一旁传来,“看到那家宝兵铺了吗,最低可都是宝兵下品……”
毕方的后半句瞬间卡住,老脸一黑。
秦隐同情的看了胖雀子一眼,倒是没再继续落井下石。
“我来买刀。琅琊匕只是奇兵,尤其是在金阳,能不出手就尽量不出手。”
“为何买刀?你说那种又沉又重的玩意?不觉得你突然用刀很奇怪么?”毕方满脸懵逼。
“没见我用过,不代表我不会。更何况,我需要的就是这种反差。”
秦隐目光微微打量四周,继续开口道:“金阳是永夜据点之一,我若要以永夜刺客身份行走江湖,那么就一定要更改自己的特点,决不能让有心人把伪装的身份与真实身份对合起来。”
“而且……”
秦隐的声音微微停顿,因为他终于看到了一家冷清的铁匠铺。
“……砍人,还是用刀更顺手。”
补上最后一句,秦隐向着那间铺子大步流星走去。
“说的,真他娘的有道理。”毕方嘀咕道。
走近之后,才看到那青石工坊的墙壁上已经颇为破旧,干枯的野草也没人打理。
被高温烘干的青苔在阴暗处的泛起一片枯黄。
破烂的草棚上厚厚一层土灰。
更何况,根本没人在草棚锻铁。
难怪没人过来询问生意。
“秦隐你真是好眼光,就这铺子,绝了。”毕方幸灾乐祸道,“挑了一间没人的铺子。”
“有人。”秦隐淡然说道。
因为没人的铺子,是不可能把几十把兵器摆出来卖的。
草棚前的土台上,歪七扭八的放着一堆兵器。
刀剑为主,偶尔有两把短兵。
“胡扯,根本没人。”毕方不信邪的说道。
“有师傅在吗?”秦隐直接走到草棚前朗声喊道。
“爷就说了,根本没人……”毕方小声嘀咕道。
“我说小子,你这通人性的红雀子卖不卖?”一道人影猛地从土台之后站起,吓得毕方连忙闭嘴。
秦隐也没注意到,原来此间铺子的铸造师就躺在土台后面睡觉。
“自家宠物,恕不出售。”秦隐摆摆手,肩膀上的毕方更是拼命点头,同时用愤愤的眼神看着那满脸胡茬的中年大汉。
听到不卖,那邋遢大汉打了个哈欠,兴趣恹恹道:“我是此铺的铸师,只做刀剑,这些兵器看上哪个问我报价即可。”
“别嫌这些东西摆的杂乱卖相不好,我樊云海从来都是只接大主顾订做的买卖,这些都是那些大单里多锻的,不过就这最差的也是凡兵中品。”
说完樊云海随手抄起一把无鞘的柳叶刀,对着旁边的一堆青石劈了过去。
这一手快如闪电,竟将这五尺高的青石堆直接从中劈开。
那可是含杂铁的硬石啊,一刀之下切面齐整光滑,没有半点毛糙。
“嘶!”毕方小眼撑圆,它竟看走眼了。
然而这一手露出,樊云海并没有从眼前少年的眼里看到惊艳或者错愕。
反而看到秦隐微微蹙眉,将一把把兵器拿起又放下。
“怎么?瞧不上。”
“瞧得上,就是太轻了。”秦隐放下一把加厚的雁翅刀,随口说道。
这次连樊云海都皱起眉来,雁翅刀俗称金背大环刀,在刀这种兵器里来说,可是出了名的沉重惊人。
这把是他四千七百锻之功,以蒲水淬火的利刃,刀沉三十一斤。
这玩意一刀砍下足以破甲三层,因为挥砍太过笨重,一般武人根本没人用。
正经八本的灵修者又都追求以寒铁铸锻的宝兵。
除了军中力士和强悍的山中马匪,寻常人谁会用这玩意。
更何况,不是他樊云海瞧不起秦隐。
托一把兵器的轻重,和你用一把兵器的轻重,完全是两个概念。
拳打千斤力的人,用这种兵器都不一定能多顺畅。
就这种一看还没及冠的小子,张口就说这兵器太轻了,真是太嫩了。
“呵……有意思,这么多年已经很少见人过来戏耍我樊云海了。”邋遢大汉眯着眼,语气有些不善。
秦隐指了指那堆杂铁矿青石问道:“能否试试刀?”
“呦呵。”
樊云海乐了,直接拉开竹隔栏,示意秦隐进来,而后抱臂站在一旁冷笑。
秦隐再次随手抄起那柄雁翅刀,走到五尺高的杂矿堆旁立定。
当少年手腕翻转的一刻,樊云海的瞳孔猛然一缩。
秦隐上步一撩,刀出身前,竟似燕子翎舞。
一息之内三刀往复翻砍!
弓步收刀贴背。
青石堆纹丝未动。
但樊云海的眼神已近无比凝重。
他看看秦隐那张年轻的侧脸,上前拿起垒砌最顶端的一块青石。
手掌一轻,他只提起了半片。
目光下移,平着三道细痕,将石碓平削了三层!
随手一抛,叮当作响间,那柄雁翅刀被丢回了土台。
秦隐看着樊云海那张黑乎乎的脸,认真说道:“刀不错,就是真的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