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无涯回忆道:“十五年前,武帝亲驾我铁扇门,与我相谈,她直言江湖之上,剑宗势大,剑宗之主楚真道修为突破入九境,达到入极境,名列天下无敌强者之一,但楚真道此人,城府极深,意图一统江湖与朝堂,做这天下之主。”
“所以,你轻信了武帝的话?”唐安淡淡的道。
“起初,我是不信的。”铁无涯深吸了口气,道:“我铁扇门长居武昌,而剑宗远在天南地北的江洲,也因此,我与剑宗之主楚真道,从未谋面,也只是在江湖传言中,听闻过他的为人。”
唐安眼神淡漠,继续听着铁无涯所讲。
“江湖传言,楚真道修为高强,手握天下第一大门派,庐山剑宗,却不骄不躁,待人极为和气,并且时常行走于江湖,路遇不平事,便拔刀相助,端的是少见的大英雄大丈夫!”
铁无涯眼神悠远,接着说道:“早期,我很敬佩他的为人,也曾以他为榜样,仗剑江湖,而后来,我对他印象的改变,源于武帝带来的一封手书。”
“那是朝廷一位镇守江洲的将军所写,手书中直言,剑宗之主楚真道,蕴有谋反之心,仗着庐山剑宗的大势,强迫他归顺,且让他与各地州府镇守的将军相商,同庐山剑宗一起谋逆,推翻大唐王朝!”
这等秘辛被铁无涯语气平淡的说出来,却使得殿内众人为之一震。
多数人都知道十五年前,剑宗被断剑盟血洗,但少有人知道到底是为何。
听铁无涯所说,众人恍然,原来是剑宗要谋逆,怪不得。
众人望向唐安的眼神中,突然涌上一丝淡漠与鄙夷。
“后来,由武帝牵头,江湖上八大门派加入,共同造就了断剑盟,而庐山剑宗,也被血洗。”铁无涯说完,便停了下来。
唐安冷笑道:“之后呢。”
“之后……”铁无涯脸上浮现一抹羞愧之色,他自嘲一笑,道:“原以为此举,是为天下黎民百姓除去了一大祸害,可后来,直到我在江洲遇到了那位将军,才发现这一切不过是武帝一手铸造的一个骗局!”
骗局?
殿内众人震惊。
铁无涯满脸苦涩,道:“那位将军告诉我,武帝曾与他商讨假造剑宗要谋逆的手书,诓骗江湖门派,联手毁灭剑宗,被他拒绝后,遭到武帝的暗杀,也幸亏那位将军早早发觉,及时逃走,才保下一条命。”
一言激起千层浪。
大殿内的众人均不由得震动不已,他们也是第一次听到其中秘辛。
所有人都不由得轻叹,无敌江湖数十年,名满天下的一代宗师,和盛名在外的庐山剑宗,就这样被坑杀了。
铁无涯长叹道:“老夫一生未做过有愧于心的事情,但在剑宗这件事情上,的的确确是做错了,以致于每每深夜时,总是难以安眠,心中只有自责与后悔。”
“父亲!”铁天想要阻止他说下去,但铁无涯挥了挥手,看向唐安,道:“你是剑宗弟子,为剑宗报仇雪恨而来到铁扇门,天经地义!老夫自知做了错事,道歉已无用,但十五年前,我铁扇门参与血洗剑宗的,只有我与几位长老,小兄弟,我铁扇门满门上下弟子,皆是清白的,老夫恳请小兄弟放过他们!”
唐安沉默,从铁无涯的言行举止中,他能感受到后者的确是一位正义之客,而他这些年在江湖上的所作所为也证实了这点,但,恩怨就是恩怨,唐安语气淡漠,“十五年前,尔等杀上庐山时,可曾想过我剑宗一千八百八十名弟子是清白的!是无辜的!”
唐安此话,分明是不打算饶恕任何一位铁扇门弟子。
铁无涯咬了咬牙,道:“若小兄弟可放过我铁扇门弟子,老夫愿自刎当场,以谢当年之罪!”
“父亲,不可!”铁天闻言,神情有些激动,他看向唐安,道:“我爹虽有错,但全是受了武帝的诓骗,她才是幕后主使人,你若报仇,大可以去找她,为何非要跟我铁扇门过不去!”
唐安没有理会他,而是看着铁无涯,道:“铁掌门,若是你和贵派参与过血洗我剑宗的几位长老,愿意以死谢罪,并且承诺解散铁扇门,我便对过往的事,既往不咎,从此我剑宗与你铁扇门,恩怨两清!”
“痴心妄想!我铁天绝不同意你的要求!”铁天咬着牙道。
“就是,掌门,少门主说的对,铁扇门弟子,绝无贪生怕死之辈,誓与宗门共存亡!”铁扇门的弟子纷纷大声道,义正言辞。
“住嘴!”铁无涯虽然感动宗门弟子地行为,但他又怎么会同意,呵斥了一声,压下宗门弟子地喧嚣和义愤填膺,看向唐安,问道:“小兄弟此话可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唐安道。
“如此,甚好!”铁无涯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仿佛释怀了一般,“我铁无涯一生行事,但求问心无愧,不曾想人到晚年,却做了件天理难容的大错事,没想到在八十岁这天,还能洗去心中的罪过,当真是一生之幸,我可瞑目也!”
铁无涯转过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李白,“太白兄弟……”
李白道:“铁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吧。”
铁无涯点了点头,他担心自刎以后,唐安出尔反尔,大肆杀戮铁扇门弟子,但此时,有了李白的承诺,他的心彻底放了下来,郑重的向后者行了一礼,“多谢!”
“父亲!”铁天叫道。
铁无涯眼神柔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铁天,记住,人这一生,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为父能在晚年当着剑宗弟子的面自刎谢罪,是天大的幸事,你心中不可有怨气,也别想着为我报仇,不然即使我死了,也会死不瞑目!”
“父亲!”铁天眼眶湿润。
“记住了吗?”铁无涯问道。
铁天缓缓闭上了眼睛,两行眼泪无声落下,“父亲,我记住了。”
铁无涯欣慰的点了点头,旋即看向宗门内众弟子,大声道:“今日,铁扇门就此解散,凡是我铁扇门的弟子,都下山去吧,作为铁扇门的掌门,我希望大家永远记住铁扇门的铁律,坦荡做人,仗义行事!”
说完,铁无涯转过身,看着面前的五位铁扇门长老,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
“各位兄弟,是我铁无涯害了你们!”铁无涯满脸愧疚,当初武帝组建断剑盟邀请铁扇门加入时,五位长老曾极力反对,但最后是他拍板决定的。
只是,当时还以为做的是一件正义之事,不曾想,结果竟是如此。
“大哥,说这话就见外了,无论天大的事情,你我兄弟们合力共担。”铁扇门五长老哈哈一笑,洒然道:“几位哥哥,五弟先走一步,黄泉路远,五弟等着你们!”
说完,踏前一步,一掌拍在了心脏处,径直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