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仙神听闻,此次筵席,玄清尊竟也来了,身旁随侍者二人,其中一人乃苏木神君,另一人却是半点来历也不知,着一身男衣的小仙姬。便都纷纷猜测,应当是哪座仙山修炼,有幸得以飞升的道友,估摸着是玄清尊最近才收到虚庭峰的。
苏木和银笙到詹寰殿,本欲不扰动旁人,从侧门进入筵席,却被一眼尖的仙僚看见,高声呼了过去。筵席上大部分人都被这一声高呼引去几分探究的目光,见是苏木神君,都欲起来寒暄行礼。
苏木从容不迫,原本正要踏进侧门的脚,若无其事的转了个弯,从正殿大门而入,与在坐的众仙僚一一打了个招呼,待到得玄清尊身前,执礼退于其身后的席子落座。
银笙在苏木身后亦是有样学样,只不过落座时,并非与苏木同桌,而是坐于苏木身后一张看起来更较为简陋的席子之上。
弥罗峰宫规之森严,便可从这些细节观出。
詹寰殿长宽均可容千人,殿内铺就金砖,墙用琉璃装饰,大殿之首位,台基之中央,君帝所用御道,九龙玉雕,尽态极妍,缦立远视,有道甚幸在此殿讨一杯酒水喝喝。
此次参宴的仙僚众多,大都是排得上名号的,但落座之时就比较讲究。殿内左右各置了三排席子,每排每张席子前所设之物不尽相同,所食之物亦是有一定差异。
观左首乃是玄清尊,与其相对的右首却并未置席。接下来左边的第二位,则是如今神界的储君,太子扶戎,他的对面是一脸笑意盈盈的二皇子扶渚。
下面是一张空席,想是为扶乐神姬所置,只是得闻其人之名,却未见得其人之身。
君帝今日是宴过三刻才入的席,来时身后跟着一溜儿的宫娥宫侍。众人忙起身,恭敬站于席子间道,对着君帝行稽首礼。唯玄清尊安然坐于席子之上,半分想要起来行礼的意思都没有。
银笙是后知后觉被苏木拉着跪下行礼的,她随着天兕学行礼作揖那几日,对稽首之礼尤其厌烦,还与天兕辩驳道,这动不动就跪的毛病委实不好。
现下她亦是一副苦大仇深样。苏木身为男子,难免就有些粗心,去拉银笙的力使得大些,只听扑通一声,紧跟着银笙的双膝齐齐着地,膝盖处顿时传来一阵麻痛,惹得银笙频频向苏木送去几波哀怨的眼神。
两人的动作落在扶渚眼里,怎么看都觉得关系匪浅。在无人注意的地方,扶渚眼里的幽深沉郁得骇人,嘴角那抹笑也变得有些诡异起来,这枚棋子,出乎意料的选得好。
银笙与苏木动作虽然不大,但是在行为整齐划一的众仙僚中还是显得有些突兀,自然也教君帝注意到了,更何况一些有心人。
君帝走到台基时,并未先去到主座,他缓步走到玄清尊席前,问道:“玄清尊近来可好?”语气不似一般君臣说话时的高高在上,反而亲切温厚。
玄清尊颔首:“一切都好。”
君帝抬手,示意众仙家起身,后又指着玄清尊身后那名做男子打扮的人笑问道:“这位小仙姬品貌不凡,气度凛然,玄清尊自哪里,收得这么一个合称心意的人?”
玄清尊偏头看了银笙一眼,见其同样看着自己,对君帝说到:“不过是水云间的那鼎魂器,借着水云间灵气浓郁,修炼出人形罢了。”
原是如此,君帝心道,这也算是魂器的一番造化,想来她如今已幻形,倒还承了扶乐的一份恩情。不若看看扶乐的意思,该是如何还了这份恩。君帝神思流转间,已在主座上坐下。
而众人心中的疑惑亦被解开,方才还道,是哪位好运的道友,原来是土生土长于虚庭峰水云间的圣物,一直修养着扶乐神姬的那鼎魂器,怪不得身边从未有过女子的玄清尊,今日竟是带着一个女儿家来参宴。
扶渚没想到,自己手里这颗还没捂热的棋子竟是一鼎魂器所化,白日里交手,观她言行举止皆不像是未经人事的无知女子,相反,她遇事冷静,懂得变通,即便死亡逼近,亦是不惧不慌。
自己当时对她是欣赏的,只是想着要驯化这枚棱角锋利的棋子怕是要费些功夫,现在来看,她明显是未幻形多久,一位懵懂的少女是否更应该容易驯化?尤其待她尝到男女情爱的滋味,会否为此不惜牺牲自己的一切呢?
扶渚看着对面神色明媚的女子,仰头喝下一杯酒,可惜道,如此难得的奇女子,也注定成为别人登顶巅峰的垫脚石。
而在大殿的一个角落里,离银笙稍远些的位置,坐着白日里被银笙狠狠修理过的那两个白面小生,两人此刻面如菜色,眼神发狠的死盯着银笙,心里的嫉妒,怨恨不断膨胀。
有人一出生就有无上荣华,有人却要为了那份荣华在低贱的尘埃里奋力嘶吼。当自己在九死一生中历了天劫,脱去凡胎,升上神界,以为从此便可永享尊崇,俯视万物时,却不料神界九幽的争斗比之凡界还要残忍无情。
这里是真正的强者世界,这里,每一个人都在拼命修炼,为的是能够到那传说中,悬浮于虚空镜的七座奇峰,到了那里才算是踏入强者的行列。
所幸打听得七奇峰有六峰,每年都会到九幽寻一两个座下弟子,自己有幸被选中,虽说师父名号不大,但是能到得虚空镜已是值得自己炫耀一番的事了。
可是,看着坐在最前首的那个女子,她先天就比别人有优势得多,而且还是让众位师兄弟包括自己,心之向往的虚庭峰,叫人如何不妒,如何不怨。
银笙似乎感受到了这股怨气,歪头看了看左右,见众人目光都汇集在宴场中的歌舞姬身上,便也打消了这个疑虑,掉头直戳苏木的后背。
“苏木,你把酒还我,我就尝一口行不行?”
苏木连头都不回一下,直接淡漠摇头。
银笙继续软磨硬泡:“我听天兕说,来弥罗峰一趟,最值得做的事,便是品一品弥罗峰的千年佳酿‘松花落’,才不算一场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