筵席正式开始是在酉时末,那时暂歇在各处庭驿的仙友们正好品茶论道至兴味浓酣处,趁此开宴却是刚刚好。
银笙几人到得弥罗峰,依次从鸰要背上下来,脚才踩在地面,远处就跑来两个模样清秀,神情很是激动的仙童。
银笙刚转过身子,就见两名小仙童正伏地行礼,双手交握举于头顶,对着玄清尊几人深深一拜:“小仙见过玄清尊,苏木神君,天兕仙君。”
银笙眉眼微挑,看了下自身行头,除却容貌不同外,光是背影,的确容易教人误会,只不过,这套衣物天兕不是早便不穿的么?怎还无端教这两名仙童认错了人?
银笙正欲开口为自己正名一下身份,便听得苏木谦和有礼的声音传来:“今日天兕仙君不便来。”
随后指着银笙道:“她是帝尊近日新收的小童,宴会将至,便未来得及替她赶制衣饰,只得将就一下天兕的旧衣,倒忘了她的身量与天兕年少时一般无二,教两位仙使认错了人,实在搪突。”
两位仙童如是一听,哪里敢应承这话,苏木神君的品阶与今日宴会主角扶乐神姬同等,只因扶乐神姬贵为君帝之女,又担着公主的身份,一般同品阶的仙神才对其较恭敬些。
现下苏木神君如此温言耳语,两位仙童多少有些受宠若惊,诚惶诚恐之感,忙连连道歉,对着银笙又是拜又是惊的。
到得弥罗峰正宫门前,便见两根圆形大柱垂天而立,上面环绕着两条正欲腾飞的金色巨龙,有着纵横九幽之势。可容百人横过的烫金大门,檐顶上刻着‘玄天门’三个大字,气势内敛,自有一股深严之气袭来。
而在宫门左右,各站有六名神将,但见其手执锃亮白缨长戟,头戴银盔,身披赤金软甲,腰佩铜灰长剑,威风凛凛,锋芒纯利。
因着离筵席开始还余一个时辰,银笙主动请缨,随着其中一名仙童去到朝聘阁纳礼。
事毕,银笙与朝聘阁接礼的几位仙官一一寒暄过后,便沿原路离去,待走得门前,却听到不大不小的声音传来,偏巧提到‘玄清尊’几字。银笙心下有疑,心道是哪个嘴碎的神仙,背后长舌帝尊,待自己去瞧上一瞧,给他个教训。
那位领路的仙童见身侧这位不知到得几品的仙僚,突然住了脚步,亦停下垂首等候在一旁,并不多言。片刻后听得对方问话。
“这朝聘阁右侧西角可是弥罗峰的哪位仙君所居?”
那仙童忙上前几步,躬身执礼道:“回仙君,那处是接待今日前来参宴的众位仙神的庭驿。”
银笙了然点头:“如此说来,现下我们要去的便也是那处?”
那仙童回道:“玄清尊在弥罗峰有单独的一座行宫,并不在庭驿处,想必玄清尊与苏木神君已在善华宫歇脚,小仙这便领仙君去。”
银笙摆手,脸上一副善解人意样,对着那名仙童粲然一笑:“如此劳烦仙使,本仙君多有愧疚,不若仙使为本仙君指明善华宫方向,本仙君自能寻去。省得仙使跟着来回奔波,也可早些歇息去。”
小仙童听了这一番话,顿时感动不已,从未有过哪位仙君如此和声细语,平易近人的,与自己这等毫不起眼的仙童说过这般话,更没有哪位仙君,如此关怀过自己。
小仙童感激的对着银笙深深一拜,很是豪情万丈的表明心迹:“能为仙君做事,是小仙之福,实在不敢当劳烦之句,承仙君体怜,小仙定将仙君安然领到善华宫。”
银笙哑然,我说这番话可不是为了让你感动,而是让你退下,别妨碍我去与人探讨探讨什么叫不与人长舌之理。
眼瞅着离宴会开始所剩时间的已经不多,银笙皮笑肉不笑道:“指路,然后你便退下,可懂?”
小仙童不经意抬头,看到身前的仙君恍若天人一般的面容,有些晕乎乎的点头,至于自己做了些什么事,脑子完全没有意识,待他回神才发现眼前那位面如傅粉的仙君,早已不见踪影。
可是,刚才晕晕乎乎间,他好像哪里指错了方向,暗道一声糟了,来不及细想,他赶紧向着刚才所指之处追上去,心里一直祈祷着仙君他并未到那个地方。
银笙到达庭驿处,看着这里的冠盖如云之景,一点也不像方才一路走来时,路过的那几个地方,虽不至萧瑟冷条,但也只有三三两两个宫侍与宫娥间或路过,便连巡防的神卫兵都没见到,不免觉得弥罗峰防范过于松散。
但这些都不在银笙的考虑范围内,弥罗峰如何,那是君帝御下严或不严之事,与自己将要做的事无半点干系。
庭驿内,众位仙友品着弥罗峰特有的香茗,或高谈自己所经之事,或论自己修仙之路所遇坎坷,亦或探讨人生哲理,三两人一聚,所述之事杂而又杂,场面看去热闹非凡,人声鼎沸。
银笙将手负于身后,漫步走到人群中,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听到,只见银笙丹唇微启,带着凉意的话落入众人耳里。
“方才,谁提到的玄清尊?”
原本嘈杂的人声瞬间安静下来,接着便又是比之刚才还要大的议论声传出。
“这位仙友是谁?怎如此无礼?”
“岂止无礼,没得个缘由,亦不见其行个吉拜之礼,张口就问,简直狂傲至极!”
“瞧着他衣着打扮,倒不像是在坐仙友的门徒,观他全身也无明显可证其身份之物,莫不是悄混上弥罗峰的不轨之徒。”
“这位仙友所言不无道理,今日此等盛宴,赴宴之人多不胜数,难免混进几条杂鱼。”
其余众人纷纷点头,皆表示赞同。
银笙转首,幽幽看去,见是两个白面小生,一唱一和,配合得甚好。
银笙神情不怒不喜,依旧是清冷的声音:“方才,是谁提的玄清尊?”
“这位仙友怕是误会了,方才我等所谈之事,皆是些琐碎事情,纯属打发时间,并未说及玄清尊!”
银笙已经懒得废话,揪出刚才那两个白面小生中的一个,一记铁拳就狠狠砸了过去,一脚将其踹开,口吻不变:“这一拳一脚是为还他刚才诽谤挑唆之罪。”
言罢,将另一人同等对待,也不待众人反应,兀自说道:“今日便放过那些个敢做不敢为的宵小之辈,若再长舌,以讹传讹,我不介意亲自送他到鬼幽界的拔舌地狱。”
众人看这男子如此目中无人,正要捉拿了他到君帝面前问罪,只见男子捏了个决,瞬间消失在原地,留下众人议论纷纷。
只听未护真君道:“小神只知玄清尊身边唯独苏木神君,日及神君,天兕仙君三人,再者就是苏木神君的坐骑鸰要,从不曾听闻有第四人,这男子何故听到玄清尊之名如此反应?”
这也是在场众人心中的疑问,那男子出现得莫名,消失得也莫名,简直就是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