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攒力量......接着,集中一点。”
吉尔欧斯深吸一口气,发霉的空气混合着泥土的腥味让人有些窒息,不过这都是小问题。
她最在意的,是那个遁入墙壁的黑影。
没有攻击她,而是引导似地将她的注意力转移到这堵乍一看与周围环境没什么区别的石壁上。
“不管了,总之先拿出气势来,怎么可能随便死在这种不明所以的地下室里!”
咬紧银牙,将【构造】的力量汇聚在右拳,在一段小小的助跑后大力挥出。
但其实,因为很久没有进食的原因,仅仅是个少女形态的人马族根本没有破坏墙壁的能力。纤细的手臂在砸到坚硬石头上后轻微地颤抖了好久,才重新收回腿边。
“果然...一昧使用【构造】来包裹手臂进行防御不是长久之计。想要做出改变的话,就只能...”
用【红色】来融入身体内部,增强体能,才有击破墙壁的可能。
她走上前,用指关节轻轻叩击墙壁上黑影消失的地方。
不同于普通墙壁死气沉沉的沉闷声响,这个地方发出了“咚咚”的浑厚回声。
“确实是中空的部分,如果全力去砸的话,破开的可能性会比那扇门高不少。”
毕竟以现在的体力,能做到像样的攻击就已经实属不易,更别提去生生破开那扇比墙壁还结实的大门了。
可最大的问题是,以现在的体力,她必须将能使出的全部【构造】之力通通塞入手中,才能保证最大的可能砸开墙壁。
可如果那样做,她不敢保证那股巨大的力会对手臂产生怎样的伤害。
犹豫的时间没有超过两秒,吉尔摇摇头甩掉脑中的杂念,在胸前举起拳头:
“就算整只手的骨头碎掉,也比饿死在这里任人宰割要好。真是的,这是需要考虑的问题吗?”
慢慢后退,直到甩起的尾巴碰到了房间另一端的墙壁。
“看好吧,不知是不是在监视着我的家伙,这就是我身为骑士的....”
助跑,而且没有因为害怕撞到墙壁故意减慢速度。她将一切都堵在这一击上,成则生,败则死!
“觉悟!”
红色流光缠绕着手臂,将有些透明的皮肤下的血管映得通红。肌肉紧绷,一拳划破空气狠狠砸在墙壁上。
在血肉之躯与磐石撞击在一起的瞬间,一阵剧痛便沿着整只手臂从那边传来,从少女紧闭双目的眼角边挤出几滴泪珠。
她感觉得到,在拳头接触到墙壁的一瞬间,属于森精种的【精灵】瞬间浮现,将所有运用于墙壁本身的力挡在了岩体前几毫米处。
全身都在颤抖,剩下的事情她甚至不敢想象。从拳间的触感就能了解到,那堵墙并没有因为她的觉悟产生一丝一毫的动摇。与之相对的,是少女脆弱的骨骼断裂后被挤压而刺破皮肉的碎片。
最痛苦的并不是眼看着血肉模糊的身体上露出的森森白点,而是她堵上一切的一击毫无作用的绝望。
而体力也随着这一击彻底耗尽,看着满墙一点点消散的淡绿色术式,眼前的画面也逐渐变得灰暗起来.........——————————————————————
“为什么...这个时候,突然想起吃饭了?”
霍普斯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身黑的家伙,实在无法理解他现在到底是在说什么奇怪的比喻还是真的...单纯的饿了。
“啊,我一直都是个半吊子的家伙嘛。放松下来之后更是如此,既然现状无法改变,为什么不抓紧时间好好享受当下呢?”
无铭伸了一个懒腰,有些惬意地眯起眼睛,嘴角始终保持着一股意味深长的笑意。
“你一直在笑......而且,现状无法改变是什么意思?”
无铭看了她一眼,故作神秘地走近,稍微弯了弯腰将脸凑近比他矮一个头的兔娘。
“你的眼睛很好看啊,虽然也是红色的。不过和?和芙蕾比起来,你的更纯洁一点,就像两颗不染灰尘的玻璃珠,总能让我想到某个人。但也不一样,你的眼里有光,这是很难得的。”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讨论眼睛什么的...”
被无铭直视眼睛,年纪轻轻的兽人种女孩也有些不适应起来。而且下意识的,她也同样注视着无铭的双瞳,努力试图从中了解一些什么。
“为什么你明明是笑着的,却从眼里读不出一点开心呢?”
“所以我才很有兴趣嘛,从你这双眼睛里看到的世界是怎样的,而且你真的愿意为了你所看到的世界付出一切么?”
“我不明白......”
漆黑的瞳孔,漆黑的眼神。在那股意义不明的笑容下,盯着这样的一双眼睛,她只感到发毛。所以她索性转移视线,审视起他的脸来。
棱角分明,皮肤白皙,但缺乏打理。令她好奇的是,这个从外面进来的人,身上却见不到一点伤痕。
听到她干脆的回答,无铭终于挪走了脸,耸了耸肩,依旧似笑非笑的样子:
“因为你的所作所为动了不少人的蛋糕,甚至还在公共场所大声密谋,积极向上级备案。你知道这样的举动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么?”
“我知道这样会和很多我惹不起的家伙为敌,但我就是想做。看到那些拼命工作才能换取微量的食物,被各种贵族欺压的人,我从心底里感到痛苦。我明白这些是常态,但这些就是不对的,不对的事情,就是应该被纠正!”
“那你的家人呢?”
无铭突然提高音量,似乎是要让周围的人都听到一样。
“就像这次的事情一样,你的家人被当做筹码。再发生一次的话,你能做到从容应对吗?再者说,这次只是个子爵而已,下次呢?换成伯爵呢,侯爵呢?甚至公爵呢?”
霍普斯猛的颤抖了一下,一股凉意从后背爬了上来,压的她透不过气。
“你的初心是好,但你确定你能做得到么?面对着一眼望不到边的大山,仍然还会选择与之对抗么?还是说......”
“乖乖地回到家人身边......活在...当下么.......”
她懂了,彻底懂了。
“你...之前告诉我,霍普斯这个名字,在你的家乡是【希望(Hopes)】的意思.......”
“或许是吧,我一开始以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但后来发现,在不见天日的海底,一丝光亮只能是鮟鱇鱼的诱饵罢了。”
她沉默着伫立在原地,许久,无力地点了点头。
“这次......我明白了,谢谢你。无铭......”
【无铭】
真可笑。
当初引导自己走上这条路的名字,现在却让自己放弃。
“抹掉眼睛里的光,换个视角,说不定能活得更好一点哦。毕竟那光,太明显了。”
“谢谢提醒......”
“那你饿了吗?吃饭不?”
“不了...谢谢关心......”
霍普斯摇头拒绝了他的邀请,在路口的成衣店台阶上坐了下来。
算什么...
自己往日为了案子奔波不停的情景浮现在眼前。
与不止一个低级的贵族打过交道,因为她根本接触不到伯爵以上的人。
是这样吗,从中心城与第一个老爷交流过后,就引起他们的注意了。
难怪会查明她的信息,她的家庭,她的一切......
再这么下去,就真的和无铭说的一样了。
位高权重者抹除几个人的存在,都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事。
这种东西根本就不是她能做到的,面对这种东西,这种庞大到令人绝望的东西......
她不过是依附在这棵千疮百孔的巨木上的小虫,怎么可能撼动这棵树的根基。
自己这么久以来的努力...
都算什么啊!
“都...算什么啊......”
“好了好了,往好处想,最起码有很多时间去陪家人了不是么?而且以你家庭的经济能力,是能在新盟里过得不错的那种呢。享受当下就够了,别人的生死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无铭拎着那两坨【羹食】走过来,将比较结实完整的那个放下,空出手为她轻轻拭去眼泪。
“过好你的生活就够了,不用在意那么多。只是【视而不见】而已,很容易做到的。”
“我明白...”
就像是为了逃离什么,她猛的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向着警署的方向走去。
她不愿被人看到哭泣的样子,尤其是做了这么久的梦被现实无情击碎后的狼狈模样。
望着女孩渐渐远去的背影,无铭轻轻叹了口气,弯腰捡起霍普斯忘记带走的笔记本。
“对于一个已经清醒的人,劝她再睡回去...真的很容易么?”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话中的内容让无铭忍不住转过了身。
不知他经历了什么,本应健壮的中年兽人种却像一位垂垂老者。两手提着一筐有些不太新鲜的蔬菜,正默言看向这边。
“格罗姆啊,好久不见,老朋友。”
看到熟人的面孔,无铭开心地张开怀想与他来个亲密的拥抱。
“没事的无铭大人,那些人已经走远了。”
“啊...什么都瞒不过你啊,你的反侦查能力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呢。”
无铭一改夸张的灿烂笑容,向高他近一半的格罗姆赞许着点了点头。
“无铭大人过奖了,您也早就看出了不是么?”
“没有没有~我还真没注意他们离开呢。而且我确实很想给你个久违的熊抱,来,抱一个。”
“别拿我寻开心了大人,倒是您久违地回来,怎么没有第一时间去找茨冈小姐呢?”
“我倒也想。”
无铭耸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这样啊......”
格罗姆叹了口气,
“连创造出【联盟】的无铭大人都不放在眼里,仅仅几年就已经到这种地步了么...”
“说起来,拿到你资料的时候我就好奇了。堂堂近卫队的大队长,怎么沦落到这种小地方开酒馆了?我以为小茨冈起码给你个军事大臣当当的。”
“这个...也正是我想说的,不过这里说话不方便,移驾到我那里细谈吧?”